雷神托尔此刻是懵的；比当初在他老娘的魔法课堂上还懵。当然了，类似的感觉还来自于历史课、文学课、音乐课之类的。

于是他本能地向老爹求助。

海拉面带冷笑，她同样在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是啊，告诉他，我是谁？把那些被你隐藏起来的历史都说出来。”

从见到海拉的那一刻起，奥丁的面容就苍老了许多。一方面是封印破碎带来的反噬，更多的恐怕是亏心父母面对子女时的愧疚。

自己养育长大的亲女儿，也是数百年东征西讨的战友，就因为意见分歧把人关了千百年，总归有那么一丝懊悔在心头。所谓神王奥丁终归只是个实力强大的生灵，并不是传说中没有感情与人性的神。

海拉给了奥丁亲口说出一切的机会，但是奥丁又能说什么呢？就像大多数凡人父母在同样情境下的想法一样，奥丁心里的万千思绪最终也只能归结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她是你的姐姐。”神王对自己的儿子说，“她是……我的女儿，她痛恨我，想杀了我——可能还有你。”

托尔愕然之余也心生警惕。

“这就是你最后想说的话吗？哪怕到了最后，也不敢正视你的错误并将它说出口。”海拉似笑非笑，并不掩饰身上凌冽决绝的杀机，“不过没关系，我会亲自审判你的罪行，给予伱应得的惩罚。”

托尔勃然大怒，他不能容忍旁人对奥丁的挑衅和攻击，哪怕这个人是突然冒出来的素未谋面的亲姐姐。

但是，海拉举动却比托尔想象中的更加决绝；没等愤怒的托尔开口斥责，也没有给奥丁再开口的机会，她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同时抬手发起了攻击。

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青黑色利剑破空而来，直刺奥丁的心口。

雷神之锤扬起，带着暴烈的雷霆砸在剑脊，迸出清脆的碎裂声；利剑霎时化作死气消散。

一击建功的托尔既不感到欣喜，也没有时间为对方的袭击而愤怒；因为在第一柄利剑之后，数以千百计的利剑凭空凝聚，朝他们父子二人铺天盖地攒射而来。

雷神之锤飞速转动，被甩成了风火轮一般，砸碎上下左右无孔不入的利剑。托尔仰天怒吼，声彻长空，看上去威风赫赫，实际上已经被利剑源源不断的攻势逼到了极限。

飞转的雷神之锤渐渐跟不上利剑飞射的速度。

奥丁脸色阴沉；他已经看出来了，海拉的实力得到大幅的提升，即便自己处于巅峰状态而且手持冈格尼尔、身穿全副毁灭者战甲，也未必能压得住她。

想到这里，奥丁不由瞥了一眼向前。之前说好了结盟，而且还付出了卢恩符文为代价，可面对海拉的疯狂攻势，这个卡玛泰姬的法师却始终袖手旁观。

一瞥之下，奥丁不禁有些发怔。

在神王的目光注视下，向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启了魔法化身状态，浩瀚如银河的魔力在他的躯体里流转，蓄势待发。只不过，卡玛泰姬法师的注意力并不在海拉身上，反而在漫天剑雨中微闭双目，将自己的意念与感知不断发散出去。

不需多余的言语，奥丁立刻明白向前此刻的想法；他在戒备海拉背后的那個存在——那个大幅提升海拉实力，让女死神几乎脱胎换骨的幕后主使。

神王陛下微微有些懊恼；不是因为向前蓄力不发，而是因为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隐患。

果然还是因为面对海拉以至于乱了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回来复仇的女儿身上了。

实际上，这个卡玛泰姬年轻法师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己方最强大的那一个就应该用于预备敌方可能的后手，就像打仗的时候必须随时留下一支预备队。总归海拉表现出来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还没有强到神王与雷神联手都应付不来的地步。

就在托尔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奥丁终于出手了。万千雷霆从天而降，耀眼的电芒垂落万千，遮蔽了奥丁和托尔的四周。电光击打在利剑上，跳跃着朝附近的利剑蔓延过去，形成连绵不绝的电网。

无穷剑雨顷刻间被扫除一空，炸开的一团团死气互相纠缠着，迟迟不散。又有新的利剑从死气之中生成，隐隐露出锋芒；但是同时也有更多的雷电劈下，不断将利剑打散成死气。

这一刻，奥丁与海拉的神力交锋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平衡。

也就是这一刻，托尔挥出了试图打破平衡的一锤。

妙尔尼尔脱手而出，化作场中最明亮的一道电光直取海拉的面门。一颗死去恒星的重量，加上雷神奋力一掷给予的速度，庞大的动量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结果是海拉轻蔑一笑，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一柄长剑，朝妙尔尼尔迎头斩下。

海拉握在手中的长剑与空中攒射的利剑性质一样，都是死气所凝聚，是以能量转化为物质的高端神力运用技巧；不同的是，她手中的剑相对更重、更长也更坚固。

一剑之下，宛若一声震天霹雳；此前砸毁利剑无数的雷神之锤应声破碎，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噗噗”冒出几团电火花，而后彻底沉寂下去。

那一声惊天巨响同时震起堪比超级飓风的能量震荡波，巨大的风压瞬间荡平了海岸周边，地表所有的动植物被一扫而空；丘陵平如刀削，顽石随风而走，海岸之外，一道十多米高的巨浪朝大海深处卷去。

托尔第一个被狂风吹动，在地上连滚带爬才没有被吹落海里；奥丁同样站立不住，连连后退，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半跪下来减少受风面。

海拉也不好受；虽然一剑斩碎雷神之锤，但是锤上附着的卢恩符文在一瞬间爆发出剧烈的魔力乱流，让女死神猝不及防下踉跄倒退。

现场唯一不动如山的是向前；不论是物理层面的狂风风压，还是魔法层面的魔力乱流，都被魔法化身转化为自身的魔力。可即便如此，海拉的破坏力还是令向前不免动容。

若只说破坏雷神之锤，向前不是做不到；尤其在得到奥丁的卢恩符文后，他完全可以破解雷神之锤上的魔法封禁，而后直接破坏锤体内部结构——整个过程会比海拉做得更加轻描淡写。

当然了，另一种做法是利用现实宝石从物质存在的概念上分解掉锤体，比如把锤子变成一堆沙子或者小孩的充气玩具锤，那更是神明手段，显得丝毫不沾烟火气。

可是如海拉这般暴力破坏的方式却更加夺人耳目，尤其是当着奥丁的面破坏锤体连带破坏其上附着的魔法，更是一种有意的心理震慑。

女死神用事实向神王宣告：父亲，你已经不可能再控制我了！

甚至向前还从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刚才与奥丁、托尔势若匹敌的局面，是海拉刻意营造的假象。

想想也是，能在奥丁活着的时候就破封而出，不正说明奥丁已经对海拉无可奈何了吗？现在再当着奥丁面前破坏掉他的卢恩符文魔法并摧毁雷神之锤，可谓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女死神随意地挥动手臂，拂去狂风吹起的尘土，一双冷眼却始终注视着奥丁；“由神王控制全局，让妙尔尼尔的持有者突击斩首，还真是令人怀念的战术。父亲，你怎么会认为我不记得它了？”

奥丁大口地喘着粗气；雷神之锤和卢恩符文魔法的破碎让他受了不小的反噬，这会儿能站直身形都显得异常艰难。

至于托尔就更狼狈了，直到这会儿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依旧趴在地上直愣愣看着雷神之锤的碎片，仿佛被人抽走了全部精气神。

海拉“啧啧”叹道：“真可惜，我还一直防备着你的冈格尼尔，怎么一直都等不到？你把它弄丢了吗，我的父亲？那个象征阿斯加德神王威严的权杖去哪儿了？”

奥丁铁青着脸不说话。

另一个声音在旁响起：“应该是被你的另一个弟弟拿去玩了。”

女死神目光闪动，看向卡玛泰姬法师的时候并没有此前看托尔时的轻蔑目光，连敌意也收敛了不少，更多的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