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刚刚就不该说那些话……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扑
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动静极大。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那人声音里写满了心虚,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可谢观止连眼皮都没有都抬一下,他又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了一口。
“不过是个太医罢了,南巡河运之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谢观止表面还算平静,实际上这句话,却是咬着牙说出口。
他虽然不是太子,但出生至今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几乎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谢观止习惯了处处都压人一头。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他,无论是好胜心,还是渴望被认可那种情绪,都来得比一般人强。
不过凡夫俗子话,他向来都是不会理会,甚至听一耳朵都嫌掉价。
可是……
前些日子谢观止刚刚派人查过文清辞,将与他有关乱七八糟传言全都听了一遍。
或许传言本身就有真有假,可是亲眼见识过他本事谢观止,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岐黄一道上,大概没有人能够与文清辞相比。
他显然不属于“凡夫俗子”一列。
谢观止嘴上不屑,但是听了文清辞这番话后,他心里除了荒谬感与隐约愤怒之外,还介意得要命。
少年啪地一下将手中茶盏放到了桌上,转身便朝舱外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一眼那个跪在地上人。
…
文清辞乘坐这艘画舫吃水很深,行进起来晃动并不明显,反倒像是摇篮一样催人入睡。
这几日来,一到夜里画舫上便静悄悄。
好像连空气都陷入了沉睡。
文清辞也不例外。
但是到了后一日,天还没有亮,文清辞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睡梦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沉重声响。
清醒之后,文清辞下意识侧身,想要透过屏风看一眼谢不逢。
直到视线落在空荡荡船舱内,文清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此时自己并不在太医署。
而是南巡画舫上。
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这下船外声音变得愈发明显。
文清辞顺手披上大氅,缓步走到窗边。
河流之上湿凉之气,与木绳相互摩擦发出一阵阵“吱呀”声,和低缓沉重脚步声,一道出现在了文清辞耳畔。
这是……
他愣了一下,终于顺着长长绳索,向岸边看去。
——无数身着短褐男人,正整齐排列在殷川大运河两侧。
他们身上背着一根长长纤绳,一边连接手臂,一边则连接大船。
此时这群人正默念着号子,拖拽着巨大画舫,一步步在岸边艰难前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艰苦。
这是殷川大运河两侧纤夫。
他们说是行走在岸边,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小半身体都已经被河水打湿。
短褐粗糙布料黏在身上,水汽被体温蒸发,接着又被再次打湿……
这种感觉难受极了
此时此刻运河边上每个人眉宇间,都写满了艰辛与痛苦。
无数纤夫排成长队,竟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极其壮观。
上一世读中学时候,文清辞曾从课本上学到过“纤夫”这一古老职业,但是今天眼亲眼见到这场景,还是将他吓了一跳。
身为一个现代人,眼前这一幕忽然令船上文清辞良心不安起来。
他没法忽视这人力拉船一幕。
…也不知道这段不好走河道究竟有多长。
想到这里,文清辞赶忙转身飞速洗漱,接着换好衣服走出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