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想带人坐马车回家,可现在和粥粥独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别提什么车赶得快不快。
河岸边,郑则和铁头母子替他们高兴。
周舟和爹娘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失散一年的家人得以重逢,等心情稍稍平复,三人帮对方拭去眼泪,脸上皆有拨云见日的畅快笑容。
叶兰清牵紧了儿子的手就没再松开,她像只母狼,紧紧盯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幼崽,固执守着人。
粥粥沉浸找到爹娘的喜悦里,脑子哭得糊糊的,正是亲昵依赖娘亲的时候。
他特别听话,被牵去哪里就去哪里,就没走到郑则身边。
回到村长家,四人说起坠崖的经历。
周爹夫妻当着儿子的面,尽量说得简单,故而隐去不少细节。但也和郑则推测的差不多:
周舟先被甩出车厢落水......马车短暂地挂在山崖横伸的树枝上,周爹其次坠落,被旋涡卷入石壁凹陷处。
等反应过来儿子已没了身影,悲痛绝望席卷全身的痛苦比旋涡还要折磨沉重,他牢牢抓住头上横长的树枝,接住了同样被旋涡卷来的妻子......
周娘亲眼睁睁看着儿子甩出去,听他惊恐无助地喊娘亲......她承受不住失去儿子的痛苦和漫长等待的绝望,河水冰凉体力不支,几次无力脱手又被丈夫紧紧拉住。
周爹用布料在腰上绑住妻子,一直不停对她重复,也同样说给自己听:“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活着才能去找小宝。”
叶兰清中途昏迷几次又再被叫醒,靠着这句话坚持到货船路过。
周爹伤的不是腿,是整个下肢经络。
经络受损,循环阻滞,腿脚不便。
这一年夫妻俩因为要找儿子,周兆年只能断断续续地治,如今能勉强走上一段时间,久了不行。
周兆年:“那艘茶船,便是载货路过正运往外地的商船。”
郑则点头,怪不得问不出任何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先开口,周舟便毫无保留地说出他在河岸边醒来的经历:
“只有我一个,只能跟在乞丐后面,他们抢我的钱,踢人......”
“那婆子坏,是拐子!她骗我城里有活干......赖大特别凶,让人害怕。”
“楼里来了人捏我的脸,我病了发热才不要......差一点。”
“......趁机逃跑了,可拐子记得了我的脸,我害怕他们来抓人。”
周舟坐在娘亲身旁迅速看了郑则一眼,他低垂着头,忐忑地说:“我,我当时求阿爹带我回家,说做郑则夫郎也愿意。”
“我就留在响水村了。”
叶兰清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再次簌簌滚落,她抱住周舟,脸藏在他后背泣不成声。
周舟不知所措,只好不停说好话哄娘亲,可都没用的,娘亲不愿意抬头,他再开口也带了哭腔:“娘亲是不是怪我了……”
周兆年眼睛湿润,他心疼地摸摸儿子脑袋,“怎么会怪你,爹爹还怕你怪我们。我儿子很厉害,长大了。”
他揽过妻子扶人回房,里头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才十六岁,他才十六岁啊,怎么能......”
“兰清,小宝十七了,是合适的年纪,咱们不能这样想......”
“小宝看着欢喜,别伤了孩子间的感情,兰清......”
孩子没在她跟前,悄悄就十七了,叶兰清的难过细细密密,像墨滴落水蔓延。
两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周舟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屋打扰,只好等在门口。
正好村长来得及时,他问要不要找房子,爹爹娘亲很快出来了,四人再次围坐。
“我家只有一间空房啊,我瞧着你们还没法马上离开,要不要去村里问问?”
“我今日得空,可以跟着走一趟。”
村长家的屋子不够住人,郑则主动提出他去村里打听。
刚重逢的一家三口需要独处的时间。
郑则快速往周舟那头看了一眼。
从与爹娘相遇到现在,他就没能跟在自己身边......郑则抓了抓手指,暗暗给自己鼓劲儿,稳住,稳住。
周兆年喊住他:“小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