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仍旧记得当时梦里面的自己看清这张纸条上面写的字的时候,呼吸骤停一停的感觉。
她也还记得、她是真的不会忘记那张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永远不要再诞下这个孩子。
这样简短的十一个字。
陆早早想自己绝对不可能记错,也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本来应该是跟眼下生活毫无关联的两个字,却在这个时刻陡然被陆早早记起,记忆翻涌不歇,陆早早盯着这两个几乎算得上是一模一样的“永远”两个字,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不停地跳,指尖又猛地颤动了一秒。
陆早早拿起笔,用左手在自己的草稿纸上面写下“永远不要再诞下这个孩子”这句话,写完了认真盯着这句话看,竟然真的跟梦里面那份笔迹有七八分相似,如果写得再凌乱狂舞一些,就更像了。
这一行字是自己写的吗?
陆早早想自己已经记起来很多很多事情了,为什么没有一点点关于这件事情的印象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陆早早把头埋进臂弯里面,深深浅浅地呼吸吐气,遮挡住自己此刻可能已经有些苍白的脸色。
其实也不只是这一件事情,陆早早没完全弄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是她给自己缓存的时间却已经只有六十多天了,如果能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当然再好不过,要是弄不清楚也就算了。
反正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所谓了。
陆早早现在满心希翼,踌躇等待的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静静等待六十多天后到来,那将是一切的终结。另外一件就是等待命运给她创造,也或许是施舍的机会,她倒是要看看那是什么样的机会。
清明节后的那一场考试谢洄年又重新变成了年级第一,陆清婉这次直线往下掉了几十名,据说是有一场考试试卷都没有做完,也不是因为时间原因,只是好像自己懒得写了,不过确实不知道具体原因。
陆早早的这次成绩也往后掉了十几名,比陆早早预期的其实要好很多,但是李简安看着她的成绩单很明显地有些不理解,“早早,你成绩怎么退步了?”
“全年级二十七名,很差吗?”
当然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按照他们学校这种本科上线率,全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其实都很拿得出手,“不差啊,就是,哎呀,我说不上来,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上课时候的状态有些不好啊,你气色好差。”
林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绕来她们两个位置旁边,抽过李简安手里面那份纸质的成绩表,很敷衍地扫了一眼。
“这不是挺好的,成绩起起伏伏的不是很正常么,就连谢洄年那种人都会有不太稳定的时候,更何况其他人。你也不看看这学期全年级有多少成绩突飞猛进的黑马,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林昭说完又顺便扫了一眼陆早早的脸,“再说了……”
她顿了一下,嘴角压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陆早早气色有很好过的时候吗,从我认识她的那天开始,她就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弱样。”
好像确实是这样,陆早早的身体向来是算不上好的,李简安想了想,发现陆早早其实身体也是有慢慢好起来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李简安仔细回忆了一下时间节点,差不多就是从谢洄年转学来到她们这个班的时候。
那段时间陆早早生病的频率就低了很多,只不过谢洄年倒是频繁因为生病缺课。
不过这话李简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陆早早的脸,闷闷地哦了一声。
陆早早朝着林昭眨了一下眼睛,是在表达感谢的意思,林昭看着陆早早那张脸,只剩下一种无力的沉默。
四月中旬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不冷了,穿一件厚一点的长袖或者薄外套披在身上就行,有时候升温升得快,就算穿短袖也足够,只是气温仍旧在反反复复地升温降温,而且时不时还是在下雨,学校里面很多人发烧感冒。
陆早早这次倒是幸免于难,不过谢洄年好像生病了,而且来势汹汹,连带着把一向身强体壮的贺风都给传染了,贺风就趁着这次机会,连着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实际上自己的感冒没出两天就好了。
本来想着要不要趁着放学后去医院看望一趟谢洄年,结果从贺风那里得知谢洄年在医院待了一天半就已经出院了,之后就一直躺在家里面静养,调理身体。
于是陆早早连去医院看一趟谢洄年的念头也直接打消掉了。
连着请了很长一段时间假的还有陆清婉,她倒是老老实实地在住院。
美国跟中国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江慎还特意挑了一个中午的时间给陆清婉打了一个越洋视频电话,看见陆清婉那张面无血色的脸惊了一下,跟陆清婉认识多年以来,从没有见过她状态这么差的时候。
“我去,大小姐,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陆清婉躺在医院里面其实已经有许多个小时都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倒不是没人跟她说话,只是她不太愿意说而已,看见江慎那张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面的时候,她有点不耐烦地接起来。
江慎手撑着脑袋看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跟陆清婉唇枪舌战的心思了。
“伤得严不严重啊,不然我连夜坐飞机回去看看你吧?你这样我还真挺担心的。”
陆清婉翻了一个白眼,“你是什么灵丹妙药,我见了你一面就能好?别给我添堵了,我暂时不想见人。”
“我真服了你,几个月不见就能把自己折腾出一身伤来。”
“死不了。”
“……”果然是陆清婉会说出来的话,平静的语气当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疯感,江慎有点想笑笑不出来的感觉,他是真很记挂陆清婉的一切,很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你不是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么,你这伤那个时候能不能完全恢复好啊,不会还要人用轮椅把你推进考场吧?”
“无所谓。”
“……”江慎默然,跟陆清婉这种死人有时候真是无法沟通,轻飘飘地说出几句话就把人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