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嚎啕大哭:“我一片真心对待她们,恨不得把心都舍出去,却这般欺我辱我,天底下怎有这种道理。
你只心疼这些死物、俗物,却半点不知我的心,我真是有怨无处诉,左右全都砸了了事!”
宝玉被袭人彩云哀求劝阻,不仅没有消停半分,愈发恣意放纵胡来起来。
哭喊着跑到博古架前,举起一个前朝瓶,一把又摔个粉碎,闹得愈发火热起来。
袭人和彩云连忙上去又拉又拽,麝月却站在一边,脚步都没挪一下,像是看西洋景似的。
因她心思比袭人更通透些,知道按宝玉的性子,光是生拉硬拽,哪里能劝得住。
口中说道:“二爷要砸东西,心里可得有数,当初老爷太太搬去东路院,二房的家当可都交割搬走。
如今这房里的物件,只怕都算西府家当,二奶奶这么精密的人物,公中账上可不知怎么写。
二爷如今砸的倒是痛快,就不知二奶奶那边会怎么说”
……
此时宝玉又拿起一尊福寿玉鼎小香炉,正准备也一砸了事。
这尊玉香炉可比玛瑙盘都值钱,要是没来由砸碎,即便贾家是豪门朱户,必定也会有人说话。
袭人和彩云都死按住宝玉的手,想要从他手上抢夺,三人正推搡之际。
宝玉突然听到麝月一番冷话,身子不由一个哆嗦,想到王熙凤的厉害,手上一下松了劲头。
彩云顺势夺过他手上的玉香炉,忙不迭的躲开好几步,生怕宝玉又发癫上来抢走。
麝月见宝玉被自己两句话唬住,心中有些失望腻味,拿了笤帚低头打扫地上碎屑。
袭人也松了一口气,庆幸麝月心思机灵,嘴巴厉害,几句话辖制住宝玉,不然真不知怎么闹。
……
此时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这不是丰儿姐姐吗,怎么有空到这里逛。”
丰儿说道:“二奶奶听到风声,说宝二爷这里有动静,让我过来瞧瞧有什么事。”
袭人和麝月听到丰儿说话,两人都脸色一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把二奶奶招来……
丫鬟丰儿平时不显山露水,但袭人麝月都是府上老人,却知这小丫鬟不是一般人。
王熙凤房里的陪嫁丫鬟,连带贾琏的贴身丫鬟,因她善妒的性子,各种挤兑打发,或死或散。
如今就剩下平儿和丰儿,能和王熙凤这样人物,长久相处,不落错处,都是做事极有章法之人。
平儿因帮着王熙凤打理家务,平时显山露水,在府上众人皆知。
丰儿只管王熙凤院中杂务,递物传话,跑腿办事,虽比平儿低调许多,但受王熙凤器重仅在平儿之下。
自王熙凤取代王夫人在西府管家,丰儿这小丫鬟自然水涨船高。
这时候丰儿奉了王熙凤之命,过来查看事情,听着就不像是善茬,袭人和麝月都有些紧张。
……
这时房门口人影晃动,进来个小丫鬟,圆圆脸蛋,眉眼清秀,穿红绫袄子,青缎掐牙背心,白绫细折裙。
袭人赔笑道:“原来是丰儿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丰儿还没回话,看到房中满地狼藉,吃了一惊,一双圆溜溜眼睛,不停打量博物架,还有满地碎渣子。
说道:“听说宝二爷房中吵闹,二奶奶担心出篓子,让我过来瞧瞧,这么成这幅样子了”
袭人连忙说道:“都是我们不好,方才惹二爷生气,碰翻了几件东西,不算大事,我们正要收拾干净。”
丰儿说道:“即是这样就罢了,我这就回去回话。”
袭人见丰儿不多说一句话,当真滴水不漏,即便她想说几句讨情的话,都找不到一点空子。
宝玉方才恣意狂放,砸东西颇为痛快,只想让一腔悲愤,尽情舒展,不负自己郁郁不平清白情怀。
如今见王熙凤派丰儿过来,他便一下弱了势头,心中一阵发怂,忐忑不安起来……
麝月看着丰儿利落离开的身影,说道:“这丰儿就像二奶奶的影子,是十分灵醒的人物。
我方才见她细看博物架,还打量地上碎渣,只怕事情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