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双膝跪地,他没有用铲子,而是拿着自己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将旁边堆放的沙土一捧一捧地撒入墓中。
每一粒岁月的流沙,都是砸落在人身上的宿命。
大地所孕育的,也必将回归大地。
墓穴不深,堪堪埋下一人,在他快要把坑填完的时候,自北极星的方向,传来一阵的马蹄声。
男人没有去管,只是站起身,从另外一旁的地上,捡起两块石头,简单地放在土丘顶端,没有名字,没有碑文,只有这象征归属的标记。
他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片刻,随后又跪下,双手触地,额头抵住沙土,为逝者做最后的祈祷。
牵着马来到这里的盖里斯,没有插手这个男人的举动。
仅仅是站在一旁看着,当其完成这一切后。
他才上前打个招呼,询问着已经到哪里了。
然后,盖里斯得到了一个答复。
“这里是托伦。”
“他是怎么死的”
“饿了三天,被打了两棍,伤到内脏,也就活不成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忍不住回过头望向了昨日过夜的那个村庄。
他与亚历山德罗斯几人,在今天里其实没走多远,但却不知何时就迈过了一条界限,从一个充斥着新生的世界,跨入了一个满是死亡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流血的大地,贫穷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穷人需要为每天的面包和水而进行至死的斗争。
每一天都要去决出一个胜负,否则便会早夭。
盖里斯在察觉到男子那一根根肋骨痕迹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那男子有的只是沉默,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盖里斯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都没摸出想摸的东西。
转过身才去亚历山德罗斯那边,取来了昨日夜里吃剩的面饼,以及灌着葡萄酒的水袋连忙递过来。
明显是穆斯林的男子,没有在意葡萄酒,也没有道谢,就倚在这自己刚堆的坟头边。
就着酒、吃着面,一点一点细嚼慢咽。
向盖里斯分享起他的故事。
盖里斯一行人舍弃了大军,并也没有乘坐海船,而是骑着马在黎凡特的山势中,一路向南。
在前往提尔前,盖里斯想要知道这附近究竟怎么样了,因此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继续向南走了些路,来到托伦。
只不过,这里是托伦,但也不只是托伦。
托伦,这片领地原本应当是汉弗莱四世,但随着萨拉丁的入侵,此地轻易沦陷。
但随着萨拉丁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短暂停火,这里成了第二耶路撒冷王国与萨拉丁势力的接壤第一线。
双方势力在这片土地上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此,许多村庄其实分不清,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
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开始站队。
这个有些日子没吃饭的男人,便是艾因努尔村的一员。
他们村,在几个月前,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
确切来说,是因为具体站队哪一边,向哪一方交贡税这件事,村里发生了点小小的分歧。
大多数人,想站到耶路撒冷王国那边去,毕竟、说不准能少交点田税。
但村里的财主米拉德不乐意,毕竟那家伙买了十几个基督徒奴隶。
而这年头,天主教又反对基督徒为奴,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他们村里又因为这个事爆发了矛盾,像他莫拉格这些人,仗着人多把财主米拉德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