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晚棠从房间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素雅的深蓝色旗袍,外面罩了件羊绒开衫,头发也梳理整齐,只是脸上还带着没完全褪去的红晕。
见她已穿戴好,阿文会意,立刻动身上楼去提行李箱。
晚棠在客厅站定,目光落在自己脚前的地毯花纹上。
厉赫铖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想起清晨时她在自己怀里柔顺的样子,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晚棠感觉到了阴影笼罩下来,身体微微一僵,头垂得更低了。
“东西都带齐了?”他问,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齐了。”
“那边有什么需要,就跟阿文说。”
“知道了。”
“跟着阿文,别乱跑,嗯?”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番明显带着管束的话语让晚棠有些别扭,她抬头正撞进他的双眸,里面似乎还带着点揶揄的笑意。
阿文提着箱子快步下楼,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铖哥,都准备好了。”
厉赫铖点了下头,目光却还落在晚棠身上,顿了顿才开口:“阿姐,我就不送你了。”
晚棠轻轻“嗯”了一声,她也不想让他送,她现在只看他一眼,都觉得羞耻极了。
阿文已经被晚棠房间一室的香水味熏晕了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拎着箱子往外走:“小姐,请跟我来。”
“那我走了。”她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一般地跟着阿文往外走,头也没有回。
厉赫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惯常的冷硬。
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意。厉赫铖径直走上二楼,推开了晚棠的房间门。
他突然有些后悔昨晚喷了什么劳什子香水,房间里几乎都要闻不到阿姐身上的味道了。他走到床边,倒了下去,床铺上属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只剩一丝若有似无的余韵。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坐起身。下楼抓起玄关衣架上的的外套,大步流星往车库走。
引擎的轰鸣声划破清晨的宁静,黑色的宾利如离弦之箭冲出别墅,朝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码头,客轮的汽笛声正好响起。厉赫铖停好车,却没有下去,只是降下车窗,目光穿过不算密集的人流,准确地锁定了那个正在阿文护送下登船的身影。
那身影裹在厚实的外套里显得有些单薄,寒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侧头和阿文说着什么,然后走上舷梯。她似乎朝岸上望了一眼,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朦胧的雾气,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汽笛长鸣,客轮缓缓驶离港口,庞大的船身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白浪,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厉赫铖一直看着,直到那艘船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夹在指间点燃。晨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能清晰地看到他夹着烟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
黑色宾利没有停留太久,从码头径直驶向黑龙堂在维多利亚城的一处堂口。
这地方藏匿在一栋毫不起眼的楼宇高层,厉赫铖毫无阻碍穿过大厅进到隐蔽的电梯间。他瞥了眼身前的电梯小姐,女人大冬天还穿着半裙,露出修长的小腿。也不知翟效风是从哪里学来这套排场,弄个花瓶杵在这儿,真不怕柳芳菲知道了,揪着他耳朵让他跪算盘?
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那女人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脸颊也悄悄泛起红晕。她习惯了接待那些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帮派成员,冷不丁见到厉赫铖这样英俊挺拔、气质卓然的男人,一时有些失措,微微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缓缓打开,男人却再也没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翟效风的办公室里,装修沉稳,暗色调为主,厚重的黄花梨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龙过江图,笔触张扬,龙目炯炯,仿佛随时会破墙而出。
翟效风翘着腿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功夫茶,又推了一杯到厉赫铖面前。后者却没接,只是走到落地窗前,双手插兜,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翟效风呷了口茶,放下杯子:“爸的意思,你也清楚,他老了,求稳,怕动静太大,引来差馆,得不偿失。”他顿了顿,看向厉赫铖的背影,“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让我们自己看着办,别给他惹大麻烦。”
厉赫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就是默许了。”
“可以这么说。”翟效风摊了摊手,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跃跃欲试,“不过阿铖,这事风险确实不小。霍家的兴和社,人手是咱们的两倍不止,真要硬碰硬,咱们讨不到好。”他皱起眉,“霍启英那老狐狸,把帮会分了内外堂。内堂全是他霍家的自家人,堂的表的,盘根错节,外人根本插不进手。外堂那个龙七,就是你在码头见过的那个,是霍启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看着粗莽,实则滑不溜手,也不是省油的灯。”
翟效风叹了口气,手指揉了揉额角:“正面冲突,咱们伤亡太大,不划算。真打起来,咱们弟兄得拿命去填。”
这话听着让人泄气,但兴和社在港城的确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
厉赫铖踱步回到茶台旁,拿起刚才那杯没动的茶,在指尖把玩着:“堡垒,通常是从内部攻破的。”
翟效风一愣,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意思是?”
“兴和社人再多,也不是铁板一块。”厉赫铖放下茶杯,手指轻点着茶台,“外堂那些人,除了龙七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给霍家卖命的?还不都是为了个‘利’字?给他们更大的利益,或者让他们清楚看到霍家这艘船快沉了,自然会有人心思活络,另寻高枝。”
他伸出手指,在茶台上虚画着:“霍家得从里面拆。能拉拢的,给足好处;能分化的,就挑拨离间,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剩下冥顽不灵的,那就只能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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