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离离开始反思自己,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前十六年一直觉得自己过得挺幸福，也觉得周围的人都对自己满是善意。直到纪明月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开始对周遭的所有人都产生戒备,现在看来她好像有些矫枉过正。

电话那头的程云天还在继续：“不过张经理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确实,只要不是太离谱，咱们应该都不会和他计较,对了,他们这次手撕书下了多少订单？”比起支付的授权费用,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一万份，我也算过了，就算张经理想要从泉市那边拿货,加上运输成本，依旧会比我们的价格高,就算他有这个心思,百货大楼的其他人也不会允许，要知道他这个位置一直有人虎视眈眈。”这也是程云天敢和他撕破脸的原因之一。

“这倒是，泉市到晋城的运输就增加了成本,还有晋城那边依旧接受了童趣玩家,贸然换掉品牌别人也不一定会买单,所以百货大楼那边应该不会轻易变卦。”蒋离离也跟着点头，如今优势在她们手里才是。

“现在张经理松口，也算是皆大欢喜,我这几天要陪着我爸跑新厂子的事，估计得下个礼拜才回来，这几天厂里就要麻烦蒋姐了。”程云天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在这里。

“好,我会转告给她，最近厂子里都忙活手撕书的生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对了，程姐，二厂请回来的那个设计师开始设计新品了吗？”蒋离离开始打听，总不能真的就逮着她一个人薅吧。

“她前两天给了我新的设计图，怎么说呢，不够新颖。现在市面上有很多可替代品，我在犹豫要不要生产。”程云天的语气带着纠结。

“有市场就能生产。”蒋离离倒是觉得不一定全部追求新颖。毕竟有不同的受众。

“这事不急，等我回来再说吧，现在手撕书和牙胶的销量都不错。”程云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她打算趁着这几天去晋城周边看看，或许那时候就会有答案了。

“好。”蒋离离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寒暄几句便很快挂了电话。

“这是成了？”蒋玉兰随口问道。

“对，张经理愿意支付授权费，这一次，是我们赢了。”这样的事后面还会发生，但此时她们能取得胜利，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蒋离离顺便转达刚才程云天的话给她，蒋玉兰点了点头：“好在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生产手撕书，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才是。”厂里工人的工资和产量是挂钩的，现在正是赚钱的时候，想来没人会在这时候浪费时间才是。

“希望手撕书也能有个好的销量。”蒋离离正在为下一款玩具犯愁，这一次又该从哪里为切入点呢，上次提的学舌娃娃也不知道程云天考虑得怎么样了。

“按照目前的订单量来说，是比牙胶好的，就看接下来大家的补货量了，还有泉市那边，张经理今天刚看到样品，应该不会那么快吧？”说到最后，蒋玉兰不由皱眉。

“应该不会，这次他愿意付授权费用，估计会更加光明正大，到时候悄悄给何健打个电话问问。”蒋离离觉得张经理的动作应该没那么快。

“这倒是，那你赶紧吃饭，等下还要去学校，要是纪明月再来找你，你不用理会。”蒋玉兰叮嘱道。

“我知道了。”蒋离离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理会纪明月了，她要替纪玉书和叶秋菊尽孝，别拉着她一起。

*

“爸，这件事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三叔吗？为什么要我去照顾？”纪明月真的不想去医院照顾陈桂兰。

“你三叔一个大男人怎么方便服侍你奶，再说了，这件事若真的深究，你们母女俩难道能逃掉？”纪玉书冷笑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宋珍珍是怎么来城里的。

“明月，你爸说得对，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一下。”怕纪明月继续语出惊人，叶秋菊试图说服她，她昨天悄悄拨了上次宋珍珍留给自己的电话，但打不通，她怀疑宋珍珍故意给了自己一个错误的号码，让她也联系不到她，也就是说，现在只能等宋珍珍主动联系她们，他们这边谁都联系不上她。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去，纪兰兰和蒋离离呢？为什么她们不用去？”纪明月冷眼看向两人，他们的责任凭什么让她来承担。

“她们现在都不住在纪家，所以这事只有你一个人能做，你把这件事办妥了，我下次去广东进货，就带你一起去。”纪玉书见威逼没有用，转而开始利诱。

去广州？在这遍地都是黄金的九十年代，纪明月突然心动了，她偏头看向那边的两人，确定他们没注意到自己一瞬间的奇怪，才颇为矜持地开口：“爸你真要带我去广州？”

“你马上就十九了，也该带你去见见世面了。”纪玉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骗她。

“那好吧，那爸你可不要忘记你说的话。”纪明月说完瞥了一眼他头顶的攻略值，果然纹丝不动，如若刚才自己在他开口的时候应了下来，他头顶的攻略值估计就会有变动，反正她现在是看明白了，所谓的攻略值其实就是她用委屈自己换来的，所以她凭什么要委屈自己满足他们的要求？果然，换了一种方式，虽然攻略值纹丝不动，但她能从他们手里得到其他的东西。

“这是自然，好了，你赶紧去学校吧，等会儿下了晚自习你就直接去医院那边吧。”纪玉书想了下，很快便做了决定。

“好。”纪明月乖巧地点头垂眸心里却把两人骂了个遍，算了，她现在手里没钱，她再忍忍，万一纪玉书真的成了首富呢，她已经做低伏小这么久，就这么放弃了还怪可惜的。

纪明月到学校的时候几乎又是踩着铃声到教室的，她垂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拿白天没有写完的练习册。

晚自习过得很枯燥，想到自己晚上还要去陪床，纪明月有些烦躁，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蒋离离，很快又垂头下来，算了，这次先等陈桂兰出院再说。

陈桂兰因为及时送医，所以情况不算严重，但现在依旧有半边身子不能动，纪玉墨这次是真的吓到了，他坐在病床边低声道：“妈，我知道错了，你赶紧好起来吧！”

陈桂兰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这次她是真的心寒了，不过她还放心不下家里的纪文武，她用能动的那只手朝铁厂的方向指了指这一次，纪玉墨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文武那边你不用担心，等会儿明月到了我就回去照顾她。”陈桂兰这才放下手来。

纪明月来和纪玉墨交班，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明月，你知道你小姨现在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纪明月摇了摇头，说完又抬头打量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呢，他现在没钱没工作，凭什么认为找到宋珍珍，她就会愿意和他继续在一起，真是愚蠢，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宋珍珍的段位之高，她想，叶秋菊要是能有她的一半就好了，下次要是见到宋珍珍，或许可以让她传授几招？

“好，我知道了。”纪玉墨有些失落地从病房离开，回铁厂的路上他忍不住想，或许他真的该放弃了，等到了家里，看到一

片狼藉的房间，他突然觉得他妈之前的提议挺好的，和姚艳复婚，他的生活也能恢复正常，至于宋珍珍，就当自己做的一场梦吧。

云城医院里，林文康经过三楼住院部的时候朝那边的病房看去，他知道陈桂兰的身份，或许让蒋玉兰接受自己，需要他们添一把火才是。

纪家现在的情况林文康打听得差不多，现在他们一大家子就指望纪玉书一个人摆摊，虽然现在还算平静，但若发现他之前舍弃的母女俩现在变得更加优秀了呢？他会不会后悔他之前的决定？

林文康觉得自己还算了解蒋玉兰这个人，她最恨的就是对方的欺骗，想来这辈子都没可能原谅纪玉书的，他垂眸心里很快有了新的主意。

纪玉书最近摆摊的生意不好，他听有人提过以前的玩具二厂那边人流量要好些，他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试试，第二天，他面前的东西还是很少有人询问，他干脆卷起地上的篷布打算去原来玩具二厂那边试试运气。

二厂那边有公交站台，一直人流量都不错，纪玉书第一天摆摊便创了最近的新高，他有些高兴自己的当机立断，在这摆摊的第二天，他发现蒋玉兰在这家新的玩具厂上班，他有些惊讶，棉纺厂那边竟然让她下岗了吗？看来蒋建义这个前厂长的面子也不好使了，一时之间他满是幸灾乐祸。

不过纪玉书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到别人提起蒋玉兰，都叫她蒋主管，还说她有这个玩具厂子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下纪玉书是真的坐不住了，不行，这一定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