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卿云缓声道,“多谢皇上今日恩典。”
一字一句从沙哑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皇帝神色不变,淡淡一笑,“学个骑马,弄得那么脏,去梳洗干净再来见朕。”
皇帝说罢,转身入了营帐,里头很快便有宫人出来,上前小心翼翼地去搀扶卿云,“云公公……”
卿云再不逞强,也无力逞强,浑身卸力地软下去,搀扶他的宫人此起彼伏的“小心”,几人合力终于是把人搀住,扶到旁边的营帐去了。
卿云任由宫人们将他脱光,此刻,再一次死里逃生的他已对这些看淡了,方才几百人看着他受辱,这又算什么呢?
宫人们按照皇帝的吩咐,将卿云清洁一遍,又替他擦干头发,端来一碗凝神的汤药服侍卿云喝下。
卿云这才终于渐渐缓了过来。
“云公公,皇上召您过去。”
营帐内,皇帝穿着石青色寝衣,正捻了一块生肉喂那海东青,那海东青却不领情,它只吃活物,皇帝淡淡一笑,也不恼,放下生肉后道:“朕真是宠坏你了,饿上你几日,看你还挑不挑。”
“奴才参见皇上。”卿云面无表情地垂脸行礼。
“来了。”
皇帝伸手,身旁宫人立即递上了帕子,皇帝一面擦手一面道:“近前来。”
卿云慢慢走到榻前。
“把衣裳脱了。”
卿云猛地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正低头擦手,仿佛刚才那道旨意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一旁宫人已经悉数深深地低下了头,从此刻起,他们便是聋子、瞎子、哑巴。
卿云不动。
皇帝将擦完手的帕子随手扔给宫人,抬首道:“怎么不脱?”
卿云面上一点点红了,皇帝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和李照很像,可他是更残酷、更无情、更可恨的李照,至少李照还会稍作粉饰,假装他是自愿,还要提前告诉他,他是因为喜欢他才那么做的,皇帝却是赤裸裸的,是啊,他是皇帝,他有何在他面前虚伪的必要?他便是在逼他,便是毫无缘由,又如何?
卿云几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泛泪,他有时也恨自己为何那般容易落泪,平白叫别人看轻了他,他只能尽量神色平静,将手放在腰带上,若无其事地解了腰带,华丽的宝石蓝骑装外衣褪下,里头便是莲花绣纹的内衫。
正当卿云要去解内衫系带时,皇帝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如蒙大赦,立即低着头鱼贯而出。
卿云垂下眼,余光看到宫人们放下了营帐的围帘。
皇帝往榻上后仰了,手上拿起一把床边的匕首,卿云心下一紧,却见皇帝随手掷出,匕首擦入一旁的鸟架,海东青嘶鸣一声,也逃窜着撞开了围帘,飞了出去。
单手撑回脸,皇帝道:“继续。”
卿云心下不觉害羞或是紧张,因他明白,皇帝根本对他无意,不过是在羞辱他罢了,他索性也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什么呢?他方才不已被那些宫人都看光了?
内衫落下,卿云站在衣裳堆里,营帐内没有燃篝火,有些冷,他胸膛微微起伏着。
皇帝静静地,从上到下将人扫视了一遍。
从他那张清丽的脸庞,再到修长白皙的脖颈,秀美玲珑的肩膀,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
皇帝的视线上移,转到卿云面上,卿云不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说是和其他宫人一般泥塑木雕的模样,倒也不是,瞧着更像是赌气。
皇帝道:“可惜了,身上撞出了这么些淤青伤痕,也真是白璧微瑕了。”
卿云听他语气,心中既耻辱又愤恨,然而面上依旧不显什么,“奴才会养好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