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进几日后,队伍终于抵达,卿云下了御辇,望着面前与秋季猎场全然不同的翠绿风景,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一回,卿云全程都跟在皇帝的身边,跟着皇帝入了内殿,那只海东青一见到皇帝就高兴地拍翅膀,褐黄色的眼珠似乎还认识卿云,不停地打量着卿云。
“它记得你。”
皇帝抬手,海东青便跳上了他的胳膊,皇帝将手移到卿云面前,“要摸摸它吗?”
卿云看到这猛禽,心下已经厌恶了三分,又想到当初发生的事,更是反感,便神色冷淡道:“它会咬我吗?”
“有朕在,它不敢。”
“那我也不想碰它。”
海东青似乎是听出了卿云语气中的嫌弃,不满地拍了下翅膀。
卿云恶声恶气道:“你还不服气?信不信我把你烤了!”
皇帝将海东青挪回架子上,“你可别胡来,这般品相的海东青,朕也只得了这一个。”
卿云听罢,冷笑一声,“原来我在皇上心里还不如一只鸟啊。”
皇帝回眸,“同一只鸟还要争风吃醋?出息。”
“呸——”卿云跺脚,“谁吃它的醋了,李旻,你少往自己面上贴金!”
皇帝笑了笑,“不是吃它的醋,那便是生朕的气了?”
当年的事,二人都心知肚明,也再未重提,不过也仅仅只是皇帝在他们头一回同床时提过一句,他便是在那时真正看上了卿云。
卿云撇过脸。
皇帝摘了手上护具,过去将他搂在怀里,“不生气了。”
卿云道:“我不生气,生气有什么用,反正自从到了你们父子身边,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都是我倒霉,偏落到你们父子手里。”
皇帝手掌轻轻摩挲着卿云的后背。
卿云在东宫的事,皇帝也大抵知晓,年纪轻轻,才十五,便想出了那般毒计,令皇帝听闻时不由一笑,比起被触怒,他更觉着好笑。
难不成那便是天生做佞幸的料?
到后头真正见着了,才发觉那些事与这个人联合在一起是那般矛盾,你瞧着他,只觉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纯稚的人,哪会做出连环计、杀人这些事呢?
再之后,皇帝终于看得更清晰了,他便是一个可怜又纯稚的小内侍,他要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以他的出身,他竟孜孜不倦地渴求追寻着,一次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却仍不敢放弃,让人忍不住想要成全。
二人静静地在殿内这般待着,直到外头有人通报,太子和齐王前来觐见,皇帝低头看向卿云,“在殿内待着,不许胡闹。”
卿云道:“皇上放心吧,我便是有心烤了那破鸟,它不是还会飞吗?”
皇帝笑了笑,捏了下他的脸,“朕看你也是能上天的。”
两人又调笑了几句,皇帝亲了亲卿云的侧脸,这才出去了。
卿云留在殿内,眼睛盯着那只海东青,海东青原本正在梳理翅膀,察觉到卿云的视线后抬起了头。
一人一鸟对视片刻后,海东青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不好惹,拍拍翅膀跑了。
殿外,皇帝按照惯例接受两个儿子的跪拜,“都起来吧。”
“原是出来闲玩,便不必讲那么多规矩了,”皇帝道,“朕记得你们幼时最爱的便是出来打猎。”
李照和李崇分坐对面,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儿时那些种种欢乐记忆早已在他们脑海中面目模糊,此时皇帝提起,他们也只能纷纷应和。
皇帝何尝不知兄弟二人是在敷衍,只不过敷衍便敷衍吧,能做好表面功夫即可,皇家实在谈不上什么父子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