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是把会议取消吧。”背后一道声音。邱斯承回头,是另一波警察,为首的叫易柏宇,“我们有充分证据怀疑,思乾集团长期通过海外账户洗钱;旗下四坤金融也涉嫌洗钱、非法组织赌博。”
邱斯承心沉了沉:“我是CEO,只负责集团商业运作。财务这块,不干我事。你们该直接找CFO。”
“他已经被我们带走。但您,也得跟我们走一趟。邱总放宽心,如果只是误会,解释清楚,自然没事。”
话这么说,张旸却突然把他头一撇。一位女警上前,对着他脖子咔咔一通拍照。还将他眉骨和太阳穴上的淤青拍下。
邱斯承一惊,他昨日回家后才发现,耳后、脖子上被许城生抠下几道血痕。
但这几位刑警谁也没提许城,将他带走。
邱斯承顿觉不祥:或许,再也走不了了。
*
姜皙做了个梦。
梦里许城在唤她,姜皙,阿皙……
姜皙寻着迷雾过去,发现自己站在水边的滩涂上。
他明明在和她说话,可她找不见他。下一瞬,他冰冷地躺在大坑里。
姜皙立刻扑上去,她惊恐,生怕碰不到他。梦总是这样的。
她一伸手,忽就被大风刮去他面前。
姜皙竟拥抱到了他。
他闭着眼,眉心拧得很深,很痛苦,微弱地喘着气。
“许城?许城!”姜皙推他,见他面容惨白,浑身湿透,急道,“许城你醒醒!”
姜皙惊醒。许敏敏坐在病床边,正抹泪。姜添在一旁默默摆弄他的笛子,想吹又不能吹的样子。
她干哑地唤:“姑姑。”
许敏敏忙别过头,拿袖子摁摁眼睛,给她递水:“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
姜皙口很渴,喝了些水,说:“谢谢姑姑。不用担心,我都好了。”
可许敏敏眼睛更红了,泪又涌出,忙起身:“我去给你弄点小米粥。”
姜皙察觉不对。等她走了,问姜添:“许城哥哥上午来没有?”
“没有。”姜添摇头,回想了一下,“昨天没来,前天没来,前前天也没来。”
姜皙已有不祥预感。
姜添又抬头:“我听护士姐姐说,许城哥哥死了,很多人都这么说。新闻里也这么讲。姐姐,死掉是很好的事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都死了?”
姜皙立刻打开电视,调出誉城新闻的回放。看到警方四处搜寻的画面。
播音腔庄重而不含感情:“警方目前正在双辰里机械厂及兰江县周边一带搜索,暂时没有任何进展,本台会持续报道这起广受各界关注的失踪案。”
姜皙翻身下床,动作太急,扯掉了手上的针管,脑子也晕眩了下。
她拉开床头抽屉,没找到手机,才想起到了警方手里。
“添添,你手机给我。”
姜皙搜索许城的名字,网页铺开,发生了天大的事。
许城失踪第二天,网上爆出匿名贴。声称誉城公安刑侦队长许城失踪,凶多吉少,疑因执意调查明图湾案而惨遭灭口。此前的“滥用职权”、“嫖.娼”等一系列负面舆论都是针对许城的报复,只为拖他下水。
爆料人称誉城水深,多方黑白势力勾连,利益输送,草菅人命。前段时间,调查思乾集团的著名调查记者祝飞死于非命。如今连刑警也沦为鱼肉,简直丧心病狂。扫黑除恶迫在眉睫。
帖子一出,迅速引发讨论。
接着,“求真新闻”紧跟实事,连续发布深度报道,质疑近年来思乾集团过于顺畅的发展史,诘问杨建锋杨建铭兄弟与邱斯承的关系,质问明图湾案自案发到目前复杂缠绕的所谓“程序”阻碍,并追问“誉城到底怎么了?”。
报道提及当年震动全国的江州姜家大案,缅怀殉职的方信平、李知渠警官时,追问:“到底要冤死多少个警察才够?”
舆论升级、引起社会关注的同时,求真新闻一篇《一名刑警的消亡》引爆了网络。
该篇长文不同于以往客观冷静的新闻稿件,讲故事般娓娓道来,从一个刑警的角度陈述着办案途中遭受的种种经历:无辜的受害者,悲切无望的家属,猖狂的罪犯,虚伪的各方,势力角逐,重重阻碍,举步维艰。字字不提黑暗,却将那压迫性的灰色描写得淋漓尽致。文章结尾,警察在竭尽全力之后,突然失踪。
一层层专业的舆论推进,热点在当日就大爆发了。
恰在大众情绪被引爆时,记者追发出最新报道——思乾集团老总邱斯承在试图离境时被公安带走。警方发现了内部腐坏的证据。
至于许城,恐已死。
不少网友甚至拍到了邱斯承在机场被带走的画面。
这下子,如同火上浇油,愈烧愈烈。
这几天,网上全是对此案的讨论。
网友群情激奋,不少誉城本地人发帖、留言。
有人细数许警官的好,说当初他们村一个冤案,就是这个警察不懈地找真相,去他们村里来来回回跑了十几次,最终解救被冤的人,抓回逍遥法外的真凶。
更有誉城人痛斥誉城黑暗腐败,反腐倡廉的风迟迟未吹到誉城;有人恳请中央调查组来整顿风气,扫黑除恶;否则坏人当道,好人遭难,歪风邪气持续下去,誉城就完了……
姜皙飞速划着手机,网络上的惊涛骇浪猛烈拍打着她的头脑。
她昏睡这几天,誉城天都翻了。她眼睛很痛,那些字块像噼里啪啦敲打在她眼角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