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才喘着气低头检查身侧伤口,杨建铭握紧钢管,再次从背后偷袭,一棍子打在他头上。
砰一声闷响,许城刹那间头痛欲裂,人晃荡两下,想站稳,但,
那一刻,许城猝不及防,看到了那年夏天,
耳畔突然响起惨烈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一阵一阵,痛彻心扉。一股穿越时光的剧痛袭来,像积攒了十年的痛苦在他体内骤然爆发。
他只觉天旋地转,人哐当砸倒在地。灯光人影飞溅,尘土飞扬。
他看见了人生中最灰暗的夏天。
很陌生,却又如嵌入骨髓般熟悉——潮水一样疯狂扑来。
他看见一个少年,发了疯一样,在江州、江城、云西、奚市的大街小巷,疯狂寻找着谁的踪迹。他满目惊恐绝望,几乎不吃不喝,胡子不刮、头发不剪,又瘦又黑,像个野人。
他看见,
那个少年在嚎哭:“我找你要那两样东西的时候你猜不到吗?你猜不到我喜欢她她对我很重要吗?!李知渠你都知道!但你只想着立功!你有没有答应过我保证她不出事?你配当警察吗?!你不配!”
“你怎么能不去上学?你疯了!你别为了她,毁了前程。”
“我已经没前程了!!”
“你就当她死了!难道你也要去死吗?”
少年怔住,一句话不说,转头就往江里跳。李知渠去拦,他突然扑上去打他,但这些日子他太孱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打不赢,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来。在场之人吓得变色,他直直向后晕倒过去。
他又看见,
病房白得刺眼,姑姑在哭:“孩子啊,你别这样,别这样。姑姑心里疼,疼啊!小城——”
可她口中的“孩子”不听,他浑身血痕,抱头蜷缩在病床上,嚎哭,哭得撕心裂肺,惨不忍闻。
许城头骨剧痛如裂,眼前一片血红,耳朵里嗡嗡巨响,听不清周围任何声音。
他挣扎着爬起来,杨建铭等几个练家子也满头血与汗,到处负伤。
几人见他倒下,好不容易趁机喘气,不想他又恶狠狠站了起来。
杨建铭冷喝一声,蓄满力气朝他挥棒而去;许城徒手生拦住棍子,脚踹而出。杨建铭移腿躲避,迅速出拳;许城抬臂抵挡,肘击而去。
两人打得拳拳到肉,杨建铭仍不占上风,被许城逼得连连后退,踩到石子一歪,许城一脚踢他膝盖,杨建铭吃痛跪地。
可那时,断眉趁机偷袭,许城侧身躲避,而刀疤脸满身血泥爬起来,一棍打在他太阳穴上。
许城吐出一口鲜血。
也就是那刻,他突然看到第一次推开画室门时,见到姜皙的场景。
春末初夏,她一身白裙,坐在软椅中,目光水盈盈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那一刻的心情是——
那些记忆的情绪,很多情绪,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许城摔倒在地,看到——
叫她看晚霞那一幕。
他望着她趴在小圆窗边的侧脸,不是想着欺哄她,只是觉得,她真美好啊。
打架那晚,不是利用,只是……他想带她走;
轮船调头,不是想利用,是他不舍得离开她。
周围的人全部围攻上来,怕他再缓过来又是大患,且刚才被揍得太狠,满腔愤狠,对地上的许城拳打脚踢。
他很痛,但心里的剧痛甚至已叫皮肉之苦变得麻木。
记忆里积攒了十年的痛苦一瞬爆炸,他全身都痛,痛得不能呼吸;痛到几乎不能承受,要晕厥过去。
姜皙——
当初那个少年,他爱你,很爱你;比他现在爱着的、以为的、想的、还要深。
可为什么偏偏在年少时,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和她讲过。
他痛到陷入无尽的恐慌,怕见不到她了,再也没机会告诉她了。
我爱你,姜皙,从始至终。
从来都是爱,很深很深的爱。
怎么就错过了九年,又在重逢后蹉跎了数月。
他这一生,分明做尽好事,为何上天对他如此残忍?
他想起了买戒指时的心情,不是要骗她,拴住她。他早知所谓结婚是姜淮拿胡萝卜吊他,可他听进心里去了,他自己偷偷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