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不用说,大抵是否定的。
顾芸慧这样做的意思,罗德里克大概能猜到。
看来顾瑾松在他们双方之间做了不少周旋。
卡斯德伊家的掌权人易了主,顾家见风使舵。媒体一向喜欢夺人眼球,这样的标题刺眼但毫不意外,在做出码头易主这个决定时,顾芸慧应该会想到这一层。
“我知道,因以前两家的事,我们对你有失公允。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诚心不足,这点我不辩解。但这份文件,不论你怎么想,收下吧。补偿或是物归原主,怎么认为是你的自由。”
“也许你不愿听这些话,但该我说的,还是要说,”外祖母轻叹一声气,“顾家因自保亏欠了你,没能把你接到身边,我向你道歉。可能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未来一切看你的意愿,如果愿意偶尔回顾家看看,我和母亲、小姨,还有瑾松,都是欢迎的。”
来这之前他们会说什么,罗德里克其实在心里大概有数。
但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感觉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对待亲情的惯有方式,他更适应于与奥古斯特那类的交锋。所以在眼下,他反应淡淡,并未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顾芸慧也没有期望单单一次见面就能消除所有隔阂。
她笑了笑,拄着拐杖稍微费力地站起来,“走吧,他们在外面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苏黎世是远比首都伯尔尼繁华的城市,但城市氛围繁华却不忙碌,Kleiner湖边有弦乐演奏,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天鹅静静伫立,这很像在胶卷里定格的一霎电影画面。
“诶,外祖母跟你说什么了?”顾瑾松跟罗德里克并肩走着,放低声音悄悄问。
罗德里克睨了他一眼,淡声,“既然能猜到大概,还问一遍做什么。”
“啧,我跟你聊天啊拜托,你这副对任何事都没兴致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火大,”顾瑾松嘴快,“你在姜知月面前也这出模样?”
话音刚落,顾瑾松就后悔了。
前不久潇柠才告诉他两人闹崩的消息,还嘱咐他少跟罗德里克提知月的现状。
他懊恼地咬住唇。
“知月?就是上次带来家里的那个女孩子?”小姨顾挽织笑着回头,“她现在回国了?那你俩如今异地不容易吧?”
顾挽织性子直一些,上次顾家帮知月的事,外祖母没有让她参与。
顾瑾松愣了一下,“妈,您怎么偷听我俩说话呢。”
“不小心听到了一句,怎么了,这又是什么秘密不能跟我说啊?”
走在最前头的外祖母和顾雪音听到动静,停下脚步,扭过身。
“挽织,你去看看草坪演奏那边还有没有空位,走这么久有点累了,想坐着歇歇。”
顾家两个女儿都很听母亲的话,答应下来,二话不说就往草坪那边去。
湖边傍晚的演奏会通常是免费的,每周一次,根据季节不同,具体日期会随之变化。今天运气好,他们刚好碰上蓝调音乐节。
寻了后排连坐的几个空位,顾芸慧让罗德里克挨着坐下。
“刚才挽织的话,戳到你痛处了?她事先不知情,你别怪她。”
罗德里克望着台上的演奏家,变幻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唇边掀起的弧度被周围的热闹掩盖,“没什么不能提的。”
他如今也没忌讳彼此之间的那道坎,淡淡垂眼,嗓音低冷而寡淡,“您说得对,那个时候就算没送走她,后面也留不住。”
顾芸慧很惊讶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卡斯德伊家骨子里的强大与征伐,令他们从来都只相信人定胜天,任何资源、任何财富有的是办法得到,哪里会承认没有办法留住一个人。
顾芸慧知道前段时间罗德里克去了中国,她几乎能猜到两人的走向过程。
她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您料到了,也一直认为我和她不合适,是么。”
“没有两个人天生合适,要想长久相处下去,重点在于磨合。我以前之所以不看好你们在一块,问题主要在于你,罗德里克,磨合需要两人互相体谅退让,而你恰恰很难做到这点。”
罗德里克没有出声。
“我很抱歉,那个时候选择帮知月没有站在你这一边。但实话实说,就算她留在这里没有回去,你能预料到你们后续会是什么模样吗?”
“所以与其把人留在这儿,不如让她回去,免得白白耽误了小姑娘自身的发展。”
太过用力,就是徒劳。
夕阳斜映的天边,绚烂得像流火,火烧云和湖边相接的地方,一面热烈一面沉静,像是无情的湖水能吞没所有炽烈的情绪。
“......如果我说,事到如今还不能放下,又当如何?”
顾芸慧看着外孙,心道这真是一段孽缘。
“你要还像从前那样,重修旧好是决计不可能了。不要只看到自己的欲望,多看看知月,要看见她的需求和意愿,给予尊重与让步,你把满足自己的执拗放在感情的首位了,对方又怎么会觉得舒服呢?”
“可是,”罗德里克低声,“我没有办法,只要我一松手,她好像随时会消失。”
顾芸慧说:“但你必须松手,因为这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