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宁山的变故发生得很突然。
彼时的百里淳正在进行又一轮卜筮, 却陡然发觉卦面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起初以为是天相引发的异常, 再凝神察看,发生异变的却是被设定为轴点的东明山灵脉。
开山印被掌握在作为无霄门主的百里淳手中,而百里淳确信自己并未迁动灵脉,若非强敌入侵,那么山中能以外力撼动灵脉的只剩下了剑君一人。
百里淳意识到一直担心的事情或许还是发生了,当即起身御剑前往灵雾峰,待抵达时,顾琅看上去已经等候了有一会了。
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忧虑, 顾琅率先开口道:“是朝宁山。”
灵雾峰与朝宁山相邻,顾琅领百里淳去交界之处看朝宁山的异状。
“思昭不是将朝宁山恢复了么?”百里淳边走边问道, “为何此时又……”
顾琅却答道:“师兄看过就知道了。”
朝宁山映入眼帘时, 百里淳果然沉默了下去。
面前的朝宁山已被剑气层层缭绕, 那剑气看似缥缈如云雾, 实则绵密无比, 完全将朝宁山封锁其中, 连灵气都无法泄露。
这样的情状, 罪魁祸首一定就是思昭了。
此时, 顾琅再说道:“叶鸢此刻恐怕也在朝宁山中。”
虽然隐隐已有预料,但一听此言, 百里淳依然宛如被当头一棒, 顿时气得气血上涌, 头晕眼花。
“这小子怎能把师妹拘在山上?我这个做师兄的可还没入土呐——”
他意欲提剑去找颜思昭谈谈道理,朝宁山恰在此时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琼鹤从裂隙中飞出, 宛如漫天飞舞的纸片。
那群纸片飘向了东明山各处,其中的两只折往灵雾峰,朝顾琅与百里淳飞来,顾琅抬起手,指尖触及琼鹤时,它便化作信笺,将信笺打开,其中赫然是一则婚讯。
叶鸢与颜思昭的婚讯。
如果说之前的百里淳还只是气血上涌,此刻可以说是脑门上的血管都要爆裂了。
“颜!思!昭!!”
顾琅却说:“师兄,稍安勿躁。”
“你让我如何稍安勿躁?”百里淳急切道,“顾琅,往常你对小师妹的事最上心,怎么这一次反倒不动如山了?”
她回答道:“师兄莫急,不如先看看师妹有什么主意。”
随着她的话音,琼鹤群中冒出一点鹅黄,一团小雀混在白色大鸟中朝灵雾峰弹射而来,带来了叶鸢本人的信。
信中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师兄师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百里淳简直要以头抢地。
有数?心中有数?你心里到底是有什么数了?!
小师妹啊,此时不一剑把这混小子戳下山去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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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叶鸢的确没有踏出朝宁山一步,但她也没有闲着——叶鸢正忙着在朝宁山上锻剑。
从那天之后,颜思昭将她拘在山中,却不再见她了,但他离开时答应叶鸢,在结契之礼当日,他会来赴两人约定的一战,就用叶鸢答应要为他锻的那把剑。
颜思昭明白叶鸢没有那么容易被他的剑气与法术困住,但承诺或许可以。
他确实非常了解叶鸢。
在东明山人为结契礼的举行或焦头烂额、或热火朝天的期间内,叶鸢也在风风火火地锻她的剑。
她在朝宁山立起丈高的剑炉,每日都将炉火烧得旺旺的,期间不忘给师兄师姐写信,请求他们将需要的矿石送上山来。师兄在回信中苦口婆心劝她下山,三人一起坐下好好想想办法,哪怕琢磨出个剑阵杀剑君那厮一个措手不及……师姐的回信则异常简洁:你做你的打算,自有师姐护你。
且随信附赠千斤灵矿。
后来连师兄也被她说服了,于是锻剑需要的各种器具材料被一车一车地运上山来,生生把世外桃源一般的朝宁山变成了生产车间,身为车间主任的叶鸢天天都被冲天的炉火燎得灰头土脸,半点没有新嫁娘的娇羞忐忑,但看她拣选灵石、锤打剑胚的细致专注,与绣织婚服的精心周全也不差多少。
叶鸢握着宝锤,一下一下地击打在剑身上,叮叮哐哐的清脆响声中,有一只巴掌大的青衣人偶跳到了她身边来:“整个人间都危在旦夕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在山中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