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叶鸢还不够信任手中的剑。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叶鸢的冥想境开始崩解。
叶鸢的冥想境曾经是多么坚固而强大,连天道都没有找到可趁之机,此刻却在倾塌。
葛仲兰刚刚露出震惊之色,就听见叶鸢问道:“魔境主打算如何杀死天道?”
“他并未告诉我。”葛仲兰说,“倒是尊下,难道是想与小生在此处同归于尽吗?”
“当然不是。”叶鸢回答,“你走吧,我要你回到魔境主身边去,成为我的耳目,打探出他应对天道的办法。”
随着她的话语,那只被刻下“鸢”字的折扇变成了一名清隽修士,那修士拢起青衫,掩住心口处的印记,对叶鸢行礼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走狗。区区耳目,自然会为尊下所用。”
此话说完,葛仲兰就化作一缕青烟,飘散离去。
冥想境中只剩下了叶鸢自己,她合上书页,走到窗边去看正在坍陷的世界。
唯有她才知道,在倾落的同时,这座冥想境的边界也在拓展……原先她的冥想境最多只能容纳曾行走过的大地,但从现在起,它开始攀向更高远处,想必总有一天,连星空都会被它纳入其中。
但在冥想境的边境以内,破坏仍然持续了很久,叶鸢静立其中,直到身旁的一切都变成废墟。
她跨出断壁残垣,在一派荒凉中环顾着过往的残骸,以及正从更加广阔的天地里冉冉升起的新世界,露出了微笑。
“想要重建起来,恐怕还得花费一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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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荒海之中,有一条黑龙穿过数不尽的险恶暗潮,造访了未有过人迹的一隅。
目的地就在最后一道海岭之后,黑龙正要一鼓作气地翻越阻碍,忽然感应到了龙骨剑传来的异状。
剑的异状就代表着剑主人的异状,黑龙想到同行者的冥想境中也许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同时也想到了这并非他可以插手的事,于是他只是停下脚步,落在珊瑚丛中,用尾巴轻柔地裹住少女的身躯,等待异状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叶鸢睁开眼睛。
那双眼眸中的辉光重新被点亮之时,海岭剧烈震动起来,荒海的脊骨裂成两半,为她开辟了一条道路。
路的尽头就是龙冢。
黑龙发现龙冢正在震颤,发出前所未有的激越呼唤,他不知道这一切为何发生,于是向少女说出了疑问。
对方对他说道:“如今的我与以前不同了,龙冢终于认可了如今的我正是它长久等待的人,所以为我打开了通路。”
她说,如今的自己变得与往日不同,但在黑龙听来,这恰恰是她才会说的话。
果然,无论如何变化,叶鸢依旧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叶鸢。
黑龙放下了心,而正在此时,她转过身来,向他伸出了手:“走吧,不要让龙冢久等。”
“好。”
少年剑修轻轻点头,握住了叶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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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北辰洲,也有一个人曾紧握过叶鸢的手,在她的支撑下走出囹圄。
太泽山顶,浮台上的鸿轩尊者俯视着最后一代重陵神子的身影,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即使全盛时期的我与如今的你对决,也没有全胜的把握,何况我早已死去,徒留一片早晚会消散的残魂。”
他抬起手,从指尖凝结出一颗光珠,然后屈指一击,将它掸向立于浮台之下的颜思昭。
“你想要的能接续灵脉的术法,我就送给你吧。”
颜思昭接住光珠,在手中碾碎,让灵气流入灵台中。确认过自己的确得到了所索求之物,颜思昭略执一礼,马上打算转身离开。
“哎,别拿了东西就走啊!”鸿轩尊者将其唤住,兴趣盎然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后来你与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颜思昭顿住脚步,许久才说,“成亲了。”
“是么,甚好甚好!”鸿轩尊者乐不可□□她今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我猜猜,是不是你做错事惹恼了她,所以要从我这里拿走续灵之法去讨她开心?”
颜思昭的确想用续灵之法来修补朝宁山的灵脉,令其恢复原状。
被说中的剑君却不出声,太泽山顶开始聚集起黑云,剑气藏在云层中虎视眈眈。
“你不需要剑就能引动剑气,果然登峰造极。”鸿轩尊者爽朗道,“小友且勿动怒,我刚才只是与你说笑。”
他继续说道:“在当下的关头,我大致也能想到那小姑娘在为何奔走——反倒是你,既然已看过我生前的记忆,应该也明白了她行事的缘由,怎么还无法宥恕?”
“往日旧事,实难一笔勾销。”颜思昭漠然道,“我妻惯于自行其是,我也只好如此。莫非前辈也想劝阻我吗?”
“自然不是,我活着时为此间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死后没有继续操劳的道理。归根结底,修士还是以行论道,你们谁的道胜过了对方,谁做的就是正确的事。只不过……”
“只不过?”
“修士光阴漫长,只知风景如故,不觉物换星移,而天目宿主的脚步却一刻也不能停。”鸿轩尊者笑道,“快归山吧,小友。也许只是片刻的工夫,那人就要走到你追不上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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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仲兰在妖洲的魔瘴密林深处找到了魔境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