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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梦华

“够着了,”项弦已摘了好几个,说,“再一会儿。”

庙里的狗已飞速冲出,两人同时大喊,项弦兜在衣服下摆的桃子散了满地,那狗差点就咬在萧琨腿上,幸而项弦翻身下来,萧琨得了自由,当即侧身让过犬扑,两人落荒而逃。

“让你别贪心。”萧琨说。

项弦唉声叹气,最后一个也没捞到,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说:“快!交出来!我看见了!”

“谁先看见就是谁的。”

萧琨变戏法般掏出一个青桃,项弦大笑起来。

萧琨拿着那桃子,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递给项弦,项弦吃了半个,剩下的又还他。萧琨吃完后,将桃核攥着,与他走了一路,另一手则始终牵着项弦,与他十指相扣。

盛夏时节,萧琨在河畔钓鱼,项弦脸上盖着草帽,于树荫下,半身躺在萧琨怀里,睡着了。直到河水金光粼粼,萧琨才把手伸到草帽下,摸来摸去,不住捏项弦的脸,项弦拍开他的手,醒了,有说有笑,各自回家。

他们渐渐地长大了,课业比从前更重。有时候,萧琨会来项家,坐在书房外,等项弦读书作文章,项弦则边读书边走神,不时望向院里的萧琨,接着就要挨先生的戒尺了。

奈何萧琨的伤比他更重,经常满头满脸瘀青地过来,想必是在家中被其师乐晚霜教授武艺时下手不留情,连谢蕴都看得心疼。

项弦则什么都不说,理解萧琨的苦衷,只默默调好药,坐在院里,叼着根草杆,小心地为他涂药。一次萧琨的指甲劈了,项弦便小心地为他修指甲。

“凤儿,你得给琨儿用点散瘀的。”谢蕴经过廊下,注意到萧琨又挨揍了,便提醒项弦。

“姆妈。”项弦说。

萧琨也跟着说:“姆妈。”

“哎。”谢蕴笑着随口答了。离开前廊时,两人听见她与项豫说话声:“我看这俩小子归根结底,是……”

声音已远,项弦又去找来药物敷萧琨的手指,说:“痛吗?”

萧琨一直忍着,只道:“不痛。”

项弦上完药,又拍拍腿,示意萧琨躺在自己腿上,说:“来,我给你掏耳朵,你都被打得充血了。”

“轻点,”萧琨说,“别把哥哥脑袋捅穿了。”

从来没人给萧琨掏过耳朵,那是萧琨在项弦身边的专属享受。当然,项弦也只会这么服侍萧琨,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他们生来就应是这样的关系。

又一个初夏,项弦肩侧停着他的鸟儿,他们都长大了,萧琨已与成年人差不多高,肩宽,胸膛也有了气势,项弦则在蹿个子。他们依旧每天见面,相见时,萧琨会自然而然地搭项弦的肩膀。

但自从那里停了阿黄以后,萧琨便改成了牵手,大部分时候,他还会逗阿黄,把手伸过去,让阿黄跳着过来,停到自己身上。

阿黄在萧琨身上时,总一副不自在模样。

“你怎么比谁都不听话?”萧琨又被阿黄啄了下。

“因为你总搓它,”项弦说,“不是捋它的毛,就是捏它、揉它肚子,你别折腾它,它就安分了。”

他们都长大了,萧琨不能再捏项弦的脸,又或是像小时候一般拍他的头、捋他的头发,于是便改而在阿黄身上摸来摸去,仿佛摸这暗红色的漂亮鸟儿,就是在摸项弦。

闻言萧琨脸色发红,将阿黄赶回项弦身上。

他们看着会稽傍晚时波光粼粼的水面,并肩坐在码头前,双脚浸在河水中。

“我师父下月就来了。”项弦说。

“这么快?”萧琨说。

“嗯。”项弦低头,看着自己与萧琨靠得很近的手,彼此手指触碰,继而牵了起来。

“去多久?”萧琨问。

“不知道。”项弦说,“三五年罢。”

萧琨:“再过几年,兴许我也得离开会稽。”

项弦心中一动,望向萧琨,萧琨那幽蓝色的瞳里,倒映着夕阳西下的一抹金色。

“你师父想走?”项弦说,“去哪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萧琨没有回答,生离死别,乃世间万物的常态,一切在他们相识时便已注定。

“你发个誓,”萧琨说,“指着江水发誓。”

“凭什么是我?”项弦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不发誓?”

“算了。”萧琨起身,竟是走了。

“哎,别走啊!”项弦跟在萧琨身后,说,“这就生气啦?”

回到萧家门外,项弦要跟进去,萧琨却阻住了他。

“我还没进过你家门呢。”项弦突然说了一句,心里也有点生气,气什么呢?气彼此的态度吗?抑或他们不得不分开的命运?

萧琨上下打量项弦,关上了门。

这下项弦是真的火了,他以为朝萧琨道别时,他们会彼此安慰,来日仍能再见,抑或萧琨会说,自己将在会稽等他游历四方,学成归来,只没想到会像现在这般。

项弦只想问:是不是我拜师离家,咱俩就结束了?

他想放句狠话,他想伤害萧琨,却终究不忍心。

“你知道么?”项弦站在萧家门外,说出了这辈子,自己认为最能伤害萧琨的狠话,“指江水发誓,没有用,逝者如斯,昨天的江水已不是今日的江水,今日的江水,也不再是明天的江水了!”

里头没有回答,项弦简直心都要碎了,他不明白萧琨为什么会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