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或许并不长,但在这里,岁月漫长得难以计量,长得连白天黑夜都被淹没了。
每一刻,他都在向前爬,单调地刻板地向前爬。
偶尔回望,阳神和他的距离仍未拉远。
但是他依旧固执地向前爬。
向前爬,他告诉自己,不管要爬多久,希望是不需要时间的。
恍惚又隔了冗长的光阴,赵谦的身上仿佛堆积了厚重的灰尘,散发出荒芜的气息,但他仍在往前爬,和阳神的距离似乎稍稍远了一点。
“你出不去的。”阳神神色复杂地望着赵谦,眼中的火焰虚弱地跳动着。
“我不会被困在这里。”赵谦固执地说道,固执地就像是当初的赵娱一样。
他轻轻笑起来,如同永夜一般的前方,其实也是有光亮的。
无数人追寻着道,不就是想看到黑暗背后的光亮吗?
赵谦竭尽全力,向前爬动,如同逆流游上一条波涛湍急的幽深长河。
他没有船,没有桨,也没有放弃与绝望。
隐隐约约的河岸边,赵谦望见季白,望见高建帅,望见赵娱,望见赵清薇,望见王诗情,望见赵高、老佛爷……
一个个身影像雾一样飘来,又朦胧飘散。
赵谦时而大笑,时而哭泣,时而惊叹,时而唏嘘。
他们让赵谦觉得不再孤独,也正是这些身影,和他交织出了赵谦的一生。
如果否定他们,也就否定了赵谦自己,否定了生活本身。
无论缺少哪一个,他的生命都不会圆满。
但他们并非赵谦向前的力量。
因为缘聚缘散,因为所有的他们最终都可能消失,在这条永无止尽的黑色河流中,能够一直向前的,只有自己。
又过了许久许久,赵谦的身躯似乎渐渐生锈,变得越来越沉重。
他拼尽全力地爬,实在爬不动,就一点一点挪动着身躯,只要往前,只有往前。
“为什么?”赵谦隐隐听到后方的阳神在问,他就像一座衰败的坟墓,发出空寂的叹息。
“阳神,你知道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从我们两个的意识被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指望过别人来将我唤醒!
“这一生,我从不等别人来将我唤醒!
“我会唤醒我自己!
“这就是我所坚守的东西!”
阳神怔怔地望着赵谦,仿佛僵住了。
许久,他仰天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笑声震得整个意识空间都在动荡。
“赵谦,只靠你一个人,是爬不出去的。”
他笑着,空洞的双眼重新亮起烈焰般的光彩,“但不止是你一个人啊!”
他一跃而起,浑身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寸寸崩溅。
阳神的身躯也在寸寸崩溅,碎片像璀灿的流星,纷纷奔涌向赵谦,融入了赵谦虚弱不堪的魂魄。
“带着我,活下去。”他的笑容中闪烁着泪光,也许当年,阳神分裂出的并不是一个魂魄,而是生命中最后剩下的坚持。
漫天光芒渐渐熄灭,阳神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又败了一次。”他嘴唇开合,像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