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小孩生下,如果真是男孩,狍子必然前来答谢。如果是女孩,也无所谓,狍子不会来找麻烦,至于将来是否嫁入豪门,那至少十八年之后再说了,到那时,没人会在乎当年算命这回子事了。
七坝头算命求子
此刻的王家贤求子心切,抓耳挠腮,年龄不饶人,他都五十多了,妻子也四十多了,再弄不出个带把儿的来,今生就与儿子无缘了。
后来,王家贤又把我叫来:“五哥,你也帮着想想办法,你和四哥都有儿子了,帮帮老弟啊。”
“唉!”我一声长叹,“儿子有什么好的!我倒希望我生的是两个女儿,我那儿子整天调皮捣蛋,比闺女差远了!”
“养儿防老啊!”王家贤急切地说。
“养儿防老?呵呵。咱镇上的张金斗张老汉你看到了吧,五个儿子,当年老张为了养活这一家子可是吃尽了苦头啊,像个牲口一样干了一辈子苦力,如今老了,儿子长大了,都他妈娶了媳妇,现在怎么样,这哥儿五个一个比一个操蛋。按理说,老人上年纪了,当儿子的应该抢着照顾,你再看他们五个,一年十二个月,每家轮两个月零六天,结果因为二月份少了两天,小儿子就是不接老人过来住,大儿子却声称日子已经满了,少两天只能怪老黄历,当天就把老头赶了出来。老头就因为这个,愣是在车站票房子里蹲了两天,晚上没人送饭,还是好心的崔大妈给他送了一碗面吃。这叫养儿防老?这他妈不是养儿,这是还债,还这帮白眼狼的债!”我气愤地说。
“哎呀,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啊。”王家贤说。
我说:“你怎么就不看看那些养闺女得福的人?赵铁皮家三个女儿吧,大女儿嫁了个知青,现在回城了,每逢过节都回来看赵铁皮夫妇俩,人家从北京带回来的好吃的,咱见都没见过;二女儿嫁给一个瓦匠,前年翻盖房子,人家的二姑爷一下子叫来二十口子人,二十天房子起来了,没花一分钱;三女儿现在上大学了,听说将来要出国,这要嫁一个外国人,将来还不送老头一个航空母舰啊。什么叫享福啊,这才叫享福。我敢说,将来我的儿女长大后,我女儿肯定比儿子更疼我,我现在看见我儿子就生气!”
“哎呀,五哥啊,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有儿子了,当然可以这么说了。”
“要不我把儿子过继给你,你要不?”我笑着说。
“您别逗我了。”
我和四坝头始终没有说服王家贤。他还是偷偷地跑去找名声大噪的周玉郎了。
“师傅,帮我看看,这辈子还能有儿子不?”五十多岁的王家贤虔诚地向二十多岁的周玉郎请教。
周玉郎眯着眼说:“从你的八字来看,应该有儿子。”
“当真?”王家贤眼睛一亮。
“不过……”
“不过什么?”王家贤紧张了。
“不过……你和你爱人的八字相克啊!”
“啊?”
“嗯。你是火命,你爱人是水命,水克火,火为阳,水为阴,阳气不足,当然生不出儿子。”
曾经聪明绝顶的“江相派”阿宝此刻竟然犯嘀咕了:“师傅详细说说。”
“你有没有觉得,凡是在关键时刻,你和你爱人的意见总是不太一致,比如你说往东,她偏偏说往西……”
还没等周玉郎说完,王家贤就亢奋了:“对对对!您说得太对了。”
“嗯。她挡了你的财路、官运,就连儿子也耽误了。”
王家贤细细思考,果真是这么回事,以往我想做什么,她总是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结果一辈子什么都没干成。
“师父说得太对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离婚!”
“离婚?”王家贤一阵冒汗,都过了几十年了,离婚这个事想都没想过。
“嗯,我告诉你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最合适,你应该娶个属老鼠的媳妇,这样你俩八字就合了,肯定能生儿子!”
回家的路上,王家贤细细揣摩周玉郎的这些话:这个人也太敢说了,一口断定我和我老婆不合,一口咬定必须离婚,没有点真本事,他敢这么说?
王家贤神思迷离地思考了一个星期,终于向老婆摊牌了:“咱们……要不……离婚吧!”
“什么?”王家贤的老婆张英枝都听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不如离婚,我也是为家门香火着想……”
张英枝震怒了:“就因为生不出儿子,你就和我离婚?你还要不要你这张老脸了?当年你从大狱里出来,谁肯嫁给你?你对我死缠烂打,说要疼我一辈子,我他妈心疼你那副德行才嫁给你,现在你跟我离婚,你他妈还是人吗?大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王家贤也怒了:“对!我蹲过监狱,我是个犯人!我就该死!我活着就他妈是个笑话!你嫁给我又怎样?这些年我一直低三下四,在你家人面前我一直抬不起头,你看看每次去你家你爸爸那副嘴脸,好像我娶了你,是你们全家人对我的恩惠,我必须一辈子像狗一样才对得起你家里人。我是有污点,但也不能压我一辈子啊!什么事都管着我,什么事都不让我干,1982年的时候,我说做香肠买卖,你一口否决了,前年,我说做服装生意,你又否决了,我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教书先生吗?”
张英枝的眼泪来了:“你说这话有良心吗?当初为了恢复你的教师资格,我爸爸跑断了腿,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学校,咱过日子就图个平平安安,你现在是副校长,还是市里的优秀教师,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你非要下海,你这不是作死是干什么?”
“谁说经商就是作死了?老子当年混社会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行了行了,可别提你当年了。兄弟七个,四个造反,你算其中一个,造反就造反吧,中间还尿了,又跑去告密……”
“我打你个狗日的!”王家贤举起巴掌。
“你打!”张英枝把脸凑过去。
王家贤始终没敢打,最后垂头丧气地说:“离婚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英枝泪流满面,把头一扬:“谁不离谁不是人!”
“糊涂啊,老七,你糊涂啊!”当我和四坝头得知消息后,气得直跺脚。
“二位哥哥也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你决个屁啊!就凭那个瞎子几句话,你就离婚?我看你是疯了!”我们兄弟几个当时还不知道周玉郎是假扮瞎子。
“也不全是。这些年,我受够了。咱是坐过大狱,可也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啊。”王家贤愤愤地说。
“你甭找借口。你就是上了那个瞎子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