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冷宫残垣断壁间血水蜿蜒,尚未干涸。
一道雷光撕裂夜幕,照亮了应竹君睁眼瞬间的瞳孔——那里面倒映着前世最后的画面:七皇子登基大典上龙袍加身,金口玉言,一道圣旨焚尽应氏宗祠;母亲头颅悬于朱雀门,白绫覆面,鲜血顺发梢滴落;幼弟被乱箭穿心,尸首横陈宫道,无人收殓。
而她,跪在泥泞中,铁链锁喉,听见自己最后一声喘息,破碎在风里。
“呵……”她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单衣,指尖颤抖地抚上脖颈,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根勒入皮肉的寒铁。
窗外雨声如鼓,屋内烛火摇曳。
铜镜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眉目清秀,唇无血色,额角还沁着虚汗。
十五岁的面容,稚气未脱,却已刻下病弱之痕。
她不是死了吗?不是含恨而终、魂归幽冥了吗?
可这间屋子……是丞相府西院偏房,她自小居住的地方。
墙上挂着旧年端午绣的香囊,床头叠着半卷《女诫》,药炉在角落咕嘟作响,苦涩气味弥漫在潮湿空气里。
她重生了。
应竹君缓缓低头,右手不自觉探向胸前——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玉石,贴肤而藏,正是生母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青玉佩。
那时母亲气息将绝,只用尽最后力气低语一句:“竹君……玲珑心窍,唯汝能启。”
她一直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此刻,心口忽然传来一阵隐痛,似有脉动与玉佩共鸣,微弱却清晰,像某种沉睡之物正被唤醒。
记忆翻涌如潮。
前世,她是丞相嫡女,身份尊贵,却被继母王氏多年打压,形同囚禁。
唯有七皇子封景琰对她温柔以待,许她“此生长伴,共看山河”。
她信了,倾尽所有助他夺嫡:献策平定北境叛乱,变卖嫁妆筹措军饷,甚至替他背上勾结江湖势力的罪名。
她以为自己是他最信任人。
可新帝登基那一日,诏书宣读,满朝哗然——应氏一族谋逆伏诛,三族连坐。
父亲斩首午门,母亲自尽于祠堂,弟弟不过十岁,竟也被乱箭射杀示众!
她被废去封号,打入冷宫,每日受刑审讯,骨头一根根折断,却始终没听见一个解释。
直到最后一夜,封景琰亲至冷宫,立于雨中,冷冷看着她蜷缩在血泊里。
“为何?”她嘶哑问。
他嘴角微扬,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妇人干政,祸乱朝纲,罪该万死。你以为……朕会容一个比皇上还权势滔天的女人活着?”
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的才智、她的忠诚、她的牺牲,在帝王眼中,皆成取死之道。
而现在——她回来了。
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时,回到悲剧尚可扭转之年。
应竹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无悲戚,只剩一片寒潭般的冷静。
这一世,她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情人,谁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她是应竹君,也是那个本该夭折的双生哥哥——应行之。
只要她活着走出这具孱弱身躯的桎梏,便要让那些踩着她家族尸骨登上九重宝殿的人,一一跌入地狱。
正思忖间,门扉轻响,柳氏端着药碗进来。
她是原配夫人遗下的老婢,自幼照顾应竹君,忠心耿耿。
“小姐,喝药了。”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风雨交加的夜晚。
应竹君接过药碗,不动声色嗅了一瞬,又放回案上。“先不急。”
她目光落在柳氏脸上:“府里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柳氏一顿,犹豫片刻才道:“王夫人这几日常往书房走动,说是替老爷整理奏折。还有……七皇子府上的医官昨日又被请进了府,给老爷‘请平安脉’,实则……似乎打听的是小姐您的病情。”
应竹君心头一震。
寒症?调理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