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旁支的族老原以为自己被告知只剩两个小时的命可活,便已经是身陷绝望的深渊了。
可如今,自己明明还活着,耳聪目明能说会唠,就已经被子孙们期待着死亡,他才知晓,原来这绝望的深渊是无底的。
他只能由着身子往下坠落着,失重的感觉让他轻飘飘的找不见实感。
“你们……盼着我死?”族老的嘴巴一张一合,好似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些个后人。
“爷爷,这不都是您教我们的吗?”
“只要身为叶家旁支的人,一切就要为了叶家旁支而活,为了叶家旁支而死。”
“太爷爷,这要怪,也只能怪您没托生到叶家主家去。”
……
子孙后人们一句一句的说着无比冰冷的话,他感觉眼前的人们好陌生,又好熟悉。
就像是自己童年的时候,无数个夜晚看见的那一幕。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爸爸一边喝着酒一边高声谩骂着二叔,有时候还会把他叫到身边去跟他说:“你看他现在叶家家主当的风光,以前就是我面前的一条狗!
是我!如果不是我,他能有今天?
叶家的一切都该是我的!都是我的!
旁支怎么了?主家怎么了?
儿子,记住爸的话,只要你活着一天就得让叶家主家那帮东西知道,咱们叶家旁支不比任何人差,老子不比任何人差,你也不能比任何人差!听懂了吗?”
他的爸爸将手按在他的头上,用力的摇了两下。
冲鼻子的酒气,满是恨意和怨怼的双眼,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可是爸爸酒醒之后便又是另一幅模样,尤其是在二叔面前的时候。
爸爸的脸上总是堆着笑容,好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
强大的割裂感在他14岁的时候画上了一个句话。
他爸喝多了坠入了冰湖,没了。
他没爸了。
他爸活的窝囊,死的倒是轰动。
宾客络绎不绝,他原以为这些人都是来送他爸爸最后一程的。
谁知道在他去厕所的路上听到有人在议论:“这大冷天的,真折腾人啊!”
“是啊,死也不知道挑一个好日子。”
“要不是看他是叶家家主的兄弟,谁乐意来啊!”
“说来搞笑,叶家家主是主家的,自己的弟弟是旁支的,这人的命啊……真有意思。”
“可不是嘛,叶家旁支,嗤。”
那一声嗤笑传到了14岁的少年耳朵了,成了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现如今,看着眼前这些正在讨论葬礼的后辈们,他恍惚之间又回到了爸爸的葬礼上。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即将要死的人,是他。
“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了叶家旁支,一辈子啊……居然都是为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族老的声音哽咽中带着凄凉的萧瑟。
“谁不是呢?”叶家旁支的一位长辈看着族老:“爷爷,您该不会忘了我爸是怎么死的吧?
就算您忘了我爸是怎么死的,那您也应该还记的叶永华和他闺女吧?
那俩刚死没多久。
您一句旁支不能比主家差,我们这些人可就拼了一辈子的命啊!”
“是啊。”一个小辈的眼神有些闪烁:“什么旁支、主家,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早就觉得这事儿不合理了,过日子怎么过不行?都是过给自己看的,旁支怎么了?主家又怎么了?”
“主家曾太爷对咱们也挺好的,该给咱们的没少过。”
“是啊,大小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目前来说也算是公正的。”
“要不是大小姐,今天娶余丽珠的人就是叶远辉喽!”
提起这个,叶家旁支的小辈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深有感触。
要是没有这回事,他们还真不一定狠下心来通过叶远辉投奔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