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 瞿云廷已经恢复了平静,先前的失态像是错觉,他眉宇间闪过几分沉思,“如果按照游戏里的时间来算,这是第三个赛季。”
“每个赛季都有新的规则,每隔一段时间,这个游戏会‘重置’。也就是说,不论玩家获得了多少积分或是多高的排名,当新赛季来临时,一切都归零。”
郑辕一听到“赛季”这个词愣了一下,他倒是知道不少游戏常见的概念,比如赛季、段位之类的,不过真正亲身置身其中,和自己的生命直接挂钩,这却让他越想越头皮发麻。
他顿了顿,揣摩着话头,试探性地问道:“那意思是,一场游戏结束,我们还是没法离开这里?”
瞿云廷没有回应郑辕,直到沈琅看向他,才开口:“只要活到最后,成为最终赢家,你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听到这番话,郑辕脸上露出了哭丧的表情,嘴里哀嚎着:“我一个青铜哪有本事?我只是想回家,我想爸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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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废弃工厂再次归于沉寂,只有偶尔从破旧墙体间传来夜风的呼啸声在空旷的工厂内回响。
夜幕低垂,月光透过破碎的天花板倾斜着洒入,犹如分割世界的银线。在这片寂静中,沈琅独自坐在制高点的栏杆上,背脊靠着金属横档。手中匕首在冰冷的铁栏上来回摩擦,发出细碎刺耳的声音。
他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唯有瞳孔中偶尔反射的月光的光辉。乌黑的发丝在这光影中透出夜幕的光泽,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得略显凌乱,月光在他脸上镀上了银白的冷调,让他本就冷峻的轮廓更加分明。
手中的匕首打磨得越发锋利,映衬出他的专注,像是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此时此刻,他是月光下的影,冷冽、锋锐。
突兀的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沈琅抬起头,那双墨色的眸子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平静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步伐匀称而沉稳。最终,陈景言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在月光下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失去了那副金丝框眼镜的遮挡,他的气质以往更显锋利,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温和、克制的样子。如今的他目光如刀,隐含着些许阴霾。尽管如此,他刻意低垂着头,几缕刘海散乱地垂下,将眉目部分遮掩住,乍一看显得比往常温顺,然那隐约流露的气场却锋芒毕露。
“怎么?不去休息?”沈琅淡淡地问道,声音冷清,依然保持着惯常冷静沉稳的姿态。
陈景言闻声止步,抬起了那双藏在阴影下的锐利双眸,注视着沈琅。心中却泛起涟漪。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下,他依然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魅力令人难以抗拒。月光在他的侧脸上游走,将其棱角分明的面容雕琢得更为深邃出众。
“沈总,您累了一天,”陈景言嗓音低沉而冷静,语气维持着以往的温柔。“守夜这种事情,交给我吧。”
沈琅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磨刀,“时间未到,醒着更好。”
一阵夜风吹过,破旧天花板上的瓦砾随着气流发出沙沙声。
陈景言安静地站在一旁。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月光顺着他们的侧影延展,工厂内的寂静被映衬得愈发诡谲而神秘。直到那阵风停下,陈景言才迈步上前。
他站在栏杆的边缘,双手放在身后,没有打扰沈琅手中的动作。若隐若现的暗影里,他显得比平日更加锋芒毕露,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润笑容,而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自压抑的情感。
“你有什么话想说?”沈琅冷淡地问,语气一如往常的不疾不徐。
“沈总,”陈景言终于出声,他缓缓抬眸,声音压得很低,“我认为若是让瞿云廷加入队伍,会产生更多不可控的风险。”
沈琅的眉梢几不可见地动挑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静,对于陈景言的担忧不置可否。
“他来自瞿家,大名鼎鼎的瞿家。”陈景言进一步劝说,走近了一些,但不急于靠得太近,他敏锐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您最清楚瞿家意味着什么,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义和规矩。”
沈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终于从刀刃上移向陈景言。他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想说什么?”
“只是提醒您,即使曾经有再多的交情,他在这场游戏的心态必然早已改变。作为首领,他连手下都能随意抛弃,这样的人……”他点到为止,言外之意不用多说。
沈琅听完后,不紧不慢地收起了匕首。他抬头看向陈景言,淡淡地笑了一下,“变了的又何止是他?这世界上,没有人永远不变。”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像一块投进湖中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陈景言的呼吸略显急促,眉头紧锁。“沈总……”他张了张嘴,心中隐隐预感到什么事将要发生。
“我明白。”沈琅将匕首插进腰间,他的姿势依然放松,目光却锐利如刀,“我并不信任他。倒是你……”
“陈景言,”月光下他的脸颊被阴影切割出锋利的线条,像是出鞘的刀刃,冷静得近乎残酷,“难道你就值得相信么?”
陈景言的脸上露出一瞬的不自然,但只是一瞬间。他嘴角那抹笑意稍稍凝住,紧接着迅速恢复过来。
沈琅从栏杆上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站在陈景言面前,双眸锐利如刀锋,直视对方。
“你是跟我时间最久的助理。你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陈景言沉默着,他没有再回避沈琅的视线,而是直视着沈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指尖微微颤抖。
“有些事情我不说透,不代表我不知道。”沈琅语气几近淡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破,“‘猎影’,通缉榜排行首位的杀手。”
被最不想让其知晓的人提到已经与他的过去一同埋葬的代号,陈景言被阴影笼罩的面庞看不出情绪,心底压抑的暗潮却愈加翻涌,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肩背挺直,双手垂在身侧,依然保持那看似顺从的姿态。半晌,他笑了笑,从容镇定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沈总,我一直尽心竭力为您办事,您和公司都是我最优先考虑的对象。”
“我不在意你是谁,‘猎影’也好,陈景言也罢,只要你能为公司做出贡献。” 沈琅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但——安眠药,你下得倒是很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