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斜照外,千古大江流。】
【后世的诗人词人途经京口,也就是后来被永安大帝改名的“镇江”,常有题字赋诗之举,让望江楼上全是文人墨客的大作。题字的内容,也基本逃不开这对君臣在此地的对话。】
“是啊,谁能不抒发两句感慨呢……”
天幕之下,众人唏嘘。
明明他们并非那段对话的参与者,只是因头顶的图卷,才沉浸式地置身其中,也觉一种涌动在血脉里的力量,让那句临江发愿,几乎变成了响起在他们耳边的声音。那麽换了是谁,也得对此抒发两句感慨的。
臣子何幸,能遇上这样的一位君王。
或许他们当中还有人对于天幕所说的未来将信将疑,也觉那字字句句中,透露着鲜明异常的人格魅力,与这浑浊世道里的一位位君主有着天壤之别。
又倘若永安真能如天幕所说,完成统一天下的重任,那麽这京口之地,就等同于是北伐的起点,更让这段对于未来天下的构想,有了非比寻常的意义。
一时之间,另一种想法在人群中油然而生。
“若我也是刘穆之就好了……”
反正永安大帝都说了,她需要的是能及时站定立场,与她早日起步同行的追随者,叫不叫刘穆之都无所谓嘛。
经由先前种种,永安的形象已跃然于天幕之上。那样一位圣明果决,心系百姓,能令各方人才一展抱负的君王,身边的任何一个空位都将因天幕的宣传变得弥足珍贵!
“若是——”
【根据两年前的史料汇总,有好事人对望江楼赋诗做出过统计,其中有超七成的诗歌是怀古,还怀的是这段往事。比较有意思的,是数量占比在第二位的主题。】
【永安大帝在晚年写的一句话,导致了这个类型诗词的层出不穷。她说,身逢乱世,若常觉迷茫,那就先将目标定得长远一些,说不定人也活得长久了。】
【这个时期,因为战争、生活条件艰苦、卫生状况堪忧、疾病护理不当,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而这一年的刘穆之,已经三十八岁了。】
【永安倒是年纪很小,只有十四五岁,但因为先前重伤过一次,看起来也不算身体康健。】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个超长待机,在打完天下后还将君王政令一步步推广,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改革,彻底洗脱了乱世给这片土地带来的阴霾,才在朝臣与百姓的痛哭中殡天。一个“改乱章,布平道,威令一施,内外从禁”,梳拢流民税法高强度执法,导致五十岁后动辄抱病,但在众多医疗好手的助力下,又活了三十多年。】
【于是永安执政中期,这对君臣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一个抱病吐血严刑峻法,一个打出心疼臣子的招牌温柔关切,红脸白脸配合完了,其他人都还在茫然,事情已经干完了。】
【在刘穆之真的重病到了不治的地步,最终撒手人寰时,国土高速扩张的时期正式结束,包括外族归化入籍的,国境内的人口刚刚好到达一亿。像是一种近乎宿命的回应,让这位陪伴永安走过将近五十年岁月的老臣,终于可以安详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再配合永安晚年的那句话,一点也不奇怪,望江楼会变成许愿圣地。】
【永安和刘穆之君臣已经证明了,只要本事大,许个宏大一点的愿望说不定还能长命呢。】
【那就来许愿吧!】
【西汉名将霍去病只是因为名字带个“去病”,都能在大年初一被人排长队摸雕像了,更别说这对愿望成真的君臣。】
【只能说,幸好大部分许愿的人,拥有的文化水平还不足以让他们把愿望变成诗词,要不然应该在诗词占比里还会更高一点。】
【……当然,我也属于写不来的那一类,不然我高低要去许愿个暴富发财。】
天幕之下笑倒了一片。
这还真是和第一类的望江流怀古,在诗词主题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拓跋圭耳闻天幕所说,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按照这条命运的发展,他这位能被永安视为对手的魏王,会因为某种原因,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而寿命极长的永安不仅在聚集了元从班底后,凭借革命军掀翻了牵绊南方发展的世家宗族势力,完成了改朝换代的壮举,还统一了天下。
毫无疑问,鲜卑拓跋氏也一定处在天幕所说的“归化外族”当中。
几十年的时间,或许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忘记曾经的魏国,但再有几十年,一百年,曾经属于鲜卑族的烙印,就有可能会被彻底抹去了,反而是永安征伐天下人口为己用的目标,会因心愿达成而代代传扬——
拓跋圭他又怎能笑得出来!
“相比于永安,我的优势在哪里呢?”
“先前天幕有一句话没说错,虽说前有东吴,后有晋朝南迁,但南方成体系的漕运航线发展水平,一直不如北方,骑兵的数量也远远不如北方。若要奔赴前线作战,南方的调兵远比北方困难。”崔宏为他分析道。
拓跋圭冷笑了一声:“若是如你所说,苻坚又为何会输呢?”
崔宏没有一点犹豫:“因为兵无战心,民不忠君,我昔日为秦国官员,看得到此战之前朝野上下是何种士气低迷。您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不会!”拓跋圭的两个字说出,字字斩钉截铁。
当然不会!借着军营之中的火光,崔宏清楚地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幕的影响,这位年轻的魏王鬓边竟生出了两缕白发,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比先前更显明利。
“不仅不会,我还会抓住咱们的优势。”
在天幕的助力下,永安从皇后变成皇帝的速度,恐怕会更快,投奔向她的人才也会更多。但毫无疑问,这也意味着,她也没有天幕历史上说的时间去清扫境内的桎梏,也没有那麽多的时间让她的元从成长起来。
而他的队伍却已在他称王的十年间成了体系。正如先前他与崔宏所说的那样,只要他击败慕容氏,便敢在北方称帝。
他忽然朝着身旁的将领问道:“你们说,现在慕容宝在做什么?”
将领望了望天,答案已在不言之中。
跟他们一样看天幕呢。
拓跋圭咬牙冷笑:“我看他不仅在看天幕,结束之后他们也一定会夜不安寝,商议天幕所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