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迷惑了拓跋圭视线的,并不仅仅是夜色与火光而已,还因为,这位刘将军的速度太快了!
这一行精锐破营而来,本该落入他拓跋圭提早筹备的陷阱当中,却愣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手执黑槊的将军更是一骑当先,接连砍杀了围堵上来的重甲步兵,领着后方的兵马在放完了火后,眼看就要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撤离而去。
一名魏军士卒恰好阻挡在了黑槊将军的前方,发觉自己正能将长戟捅向对方的坐骑,却忽然撞上了一双犀利如夜枭的眼睛,长槊烈风也已在此刻劈向了他的头顶。
一声惨叫当中,刘裕所率的部众又已冲杀出了一段距离。
“大王,拦不住啊!”
“他们没从我们准备的陷阱上走!”
“前头……只剩下最后一支队伍来得及拦他们了。”
拓跋圭猛地抓起了手边的弓箭,身后的骑兵无需他下令,已呼啦一下全部跟上了他的行动。
而此刻,也已有一支甲胄齐备的队伍,挡在了刘裕的面前。
对于魏军来说,最有效也最笨的办法,就是在敌军冲来的方向,立起最后的网兜。
但这支兵马围拢上来的冲锋拦截,却像是一块网兜撞向了一颗石子。举盾的骑兵招架开了飞来的乱箭,盾牌又如流动一般撞开了抢攻的长刀,魏军尚觉在僵持之中,一支支雪亮的利刃就已扎来,随同那位锐不可当的主帅一道,撕开了一条出路。
魏军纵横草原,本应当是正面对抗之中的优势一方,却愣是在这样的冲撞面前,没有取得任何一点破局的机会,反而让应军的一步步前进,铺满了魏军的鲜血,也随着又一名魏军的倒下,防线摇摇欲坠。
拓跋圭只恨不得当场训斥一番这些胆小的家夥。
但他又无比冷静而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在这位草原枭雄的手中,一把两石重弓已缓缓张开。
随行的士卒精锐迅疾地扑向了刘裕的后军,试图再啃咬下敌军的一口血肉,而拓跋圭——
他瞧见那把黑槊上再度绽放出了血光,裹挟着凛冽的杀气踩碎了又一颗头颅,眼看便要抢先一步奔行出营。
这是那位刘小将军最是锐不可当的时候,但也一定是她最为松懈的时候!
崩的一声。
拓跋圭猛地松手,任凭箭矢离弦而出,刺穿了前方的夜幕,直奔“刘义明”的后心而去。
像是察觉到了风声,那道身影当即借助着挥舞长槊的动作,将身躯扭转了过来,以图避让开要害。
但拓跋圭的这一箭,实在是太快也太准了一些。
在“她”来得及回手格挡之前,那支箭已经歪斜着扎向了腰腹方向。
重箭可怕的冲击力下,这先前还无人可挡的将军难以遏制地翻倒了下去,周遭的魏军顿时如同闻到了鲜血的蚂蟥,冲了上来,却又被训练有素的盾牌挡住了视线。
也就是在这须臾之间,同行的应军精锐已经一把扶起了自家的将军,冲破了重围,纵马跳入了远处的夜色里。
拓跋圭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追——全军骑兵,即刻追击!”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他可以断定,自己的那一支箭,一定没有射空,“刘义明”所受的伤不会太轻,所以哪怕那些应军士卒凭借着作战的惯性,将“她”从此地救援了出去,她随后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当这位刘小将军率领精锐杀奔敌营,只为了重现一次去年的赫赫战果,与她同行的兵马一定不是整装备战的状态。
那麽谁是猎物谁是猎手,关系也就全部反过来了!
“大王——”
拓跋圭纵马当先,却忽听后方一员裨将匆匆赶来,连忙向后看去。
他方才正在拦截敌军的队伍当中,也已有半边身子染血,受了不轻的伤,却还是强撑着提醒道:“大王,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拓跋圭皱眉,谨慎地做出了问询。
却听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她比去年……高了一些,马也换了一匹!”
“哈哈哈——”拓跋圭忍不住笑了,“这算什么理由!我征战十余年,死去的马匹将近二十,她刘义明换一匹马又如何?至于身量,她难道不会长高吗?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交战仓促,他能发现的也只有那麽多。在应军慑人的攻势面前,他被打得头晕目眩,也就是大王神射,才能在应军即将闯出的刹那,给了他们的主帅以这样要命的一击。
拓跋圭也没再管他,见前军已遵号令冲出,自己也快马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