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当日燕王照拂，您何以有�6�8今天？论情，燕王恩宠，王上如何辜负？论理，九国之中，何人敢对燕王说一个不字？”

这质问将秦诏堵得没话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6�8，季肆撂下惊雷似的话：“那位乃九州天子，连您都不敢，更莫说小民这样的草芥之人了。我季家多少商铺、买卖、走马商队，都在燕王手中。燕王掉下一根儿眼�6�8睫毛，都比我们大腿粗，压得死人！——您叫我用什么胆子？我可�6�8不如符将军，全家死绝了跟着您！燕王打个哈欠，秦国又要死多少人？您算过没有�6�8？难道您还真敢拿着‘恩宠’当‘诏旨’用不成？！”

——不敢。

正因不敢，秦诏方才无力。

他忽然理解了他父王那样的溺爱来自何处？来自帝王的麾下兵马、手中王权。

那位随时都能捏死弱秦，不比捏死一只�6�8蚂蚁更难。他也理解了秦厉的恐惧和懦弱，没人会狂纵到�6�8拿着自个儿的性�6�8命、江山开玩笑。

大约是因燕珩宠他太久了，所以他才会……偶尔忘记他父王的可�6�8怖之处。

他父王高高在上，独坐钓鱼台。脚底下的蝼蚁，从�6�8不曾劳烦他抬起�6�8眼�6�8皮儿。而自己�6�8，也不过是仗着宠爱和趣味，换得了一时的喘息之地。

他父王，仿佛狮子在打瞌睡。偶尔撩开眼�6�8皮儿，瞅瞅身旁的鸟雀儿，那爪子捞过来戏弄一会儿，再放开，逗个闷儿。放纵——是因为压根不惧。

一只�6�8鸟雀儿除了聒噪、拿嘴啄吻人的爪子，还能有�6�8什么威胁呢？

秦诏这样想�6�8一想�6�8——才发觉，他连个宠物都算不上。

还不如宠物呢！

见人不吭声，仿佛陷入沉思，季肆也犹豫了一会，才说：“王上，您这样的年轻，兴许不必着急，养息好您的臣民百姓，富国强兵，必也是三代可�6�8成。”

秦诏到�6�8底什么也没说，只�6�8摆了摆手。他道：“罢了，你不必宽慰本王。将你请来一趟并不容易，容你再考虑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6�8，你执意要走，本王也不阻拦。”

季肆还要再说，被秦诏拦住了：“出去吧。”

季肆哼道：“若是治理哪一处，最是精明妥当，还不如叫我老爹来呢……”眼�6�8下，季三江还不知情，他若听�6�8见，必要打死这小子才好。

季肆没了娘子，又被人困在秦地，心�6�8中苦闷。

当头棒喝之后�6�8，秦诏奈何不得，心�6�8中也苦闷。

他犯愁，尤其符慎兵马将成，他事关朝中之事还无有�6�8头绪。

越到�6�8这时，他才越看得明白，他父王的本事。

不似燕王的好大喜功，不似他的野心�6�8勃勃，最英明的王君，乃至天下，若烹小鲜，雷霆之威压下去，如水无痕，竟惹不起�6�8一点涟漪。

他倒好，处处霹雳响雷，惊得臣民夜里都不敢睡。

符慎报上战册，三月期满，十万兵马即成。大家战战兢兢，不敢答话，生怕秦诏一个冲动，丢下虎符去，要打谁。

秦诏没说什么，待下朝后�6�8，方才唤了众贤才聚在一处。

图卷悬于正殿，刻画精细，并每一处的边境要塞，都标注出来，兵马驻扎的估算之数，其城池布防的实力几何。

秦诏扶案静立，沉沉道：“大业三年可�6�8成？”

诸众摇头。

若无燕王还好说，若是燕王插手嘛……三十年都够呛。

秦诏便道：“早先，本王在燕国为质，与妘国的储君妘澜私交甚笃，我二人曾定下一诺，要共同攻下吴国。如今，本王看中了吴地……离燕国远、离秦国近，无须借道，与妘国夹击，胜算较大，大家以为如何？”

姬如晦道：“王上当真以为，妘澜会为了当年一诺，与您一起�6�8攻吴？若是您打下吴国，没有�6�8这等缓冲，下一个要打的，岂不是他？唇亡齿寒，难道他这样愚蠢？再者，当时年轻，他居于燕宫，您又得盛宠，他不敢忤逆，定下权宜之计，也未可�6�8知，如今回了妘国，千远万里，您凭什么捉住人？故而，此一诺，并不可�6�8信。”

闻呈韫也道：“再有�6�8，您若先起�6�8兵，燕王自有�6�8八国之约，可�6�8名�6�8正言顺地灭了秦国。王上，宠爱与江山，孰轻孰重，小臣以为，燕王掂量得清。”

秦诏：“……”

贤臣左右相觑，楚阙便问：“你们几个，白吃饭？难道也想�6�8不出主意？不如咱们先给妘澜去封信，探探口风。”

“万万不可�6�8，打草惊蛇，只�6�8会叫人瞧出我大秦无有�6�8底气。”年予治道：“若是这样瞻前顾后�6�8，不战便落了下风，恐怕他们倒会反过来，和吴国一块咬我们一口。”

玩弄政事，岂是一点子威风便可�6�8以的？家国大事，又哪里是秦诏“狐假虎威”即可�6�8擒住人七寸的？在燕王威风庇护之下，他顺意许久，早便忘了自个儿身后�6�8的秦国是何等的任人欺凌。

想�6�8耍威风，难。

秦诏沉下心�6�8去，扫了人一圈儿，复又说道：“那就想�6�8法子逼妘国出兵。父王那边，除非有�6�8个正当的理由……”

他心�6�8中没底，自也知道，这等事儿，求宠是无用的。

姬如晦转过脸来，看闻呈韫并年予治，见他二人露出笑，意味深长，便知道，他们三人想�6�8到�6�8一块去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王上，勿要犯愁。现今，臣等有�6�8一计。不知……可�6�8不可�6�8行�6�8？”

秦诏便道：“说来听�6�8听�6�8。”

“咱们不给妘澜去信，反而要给吴国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