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雨下着, 伴随着雷鸣闪电,泥泞的道路上,宋清杳被沈明衿拽着艰难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像是被灌了铅, 走得极其艰难。走着走着,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紧跟着她感觉到沈明衿停下来了, 温热的大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时候他才发现, 她的鞋子脏了、裤子也湿了,连眼神都变得朦胧。
‘轰隆’一声, 又是惊雷伴随闪电,照亮整片大地的同时,也照亮了她的脸——苍白且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脱下自己的雨衣披在她身上, 厚重的雨衣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跟周围潮湿的泥腥味混杂在一起。
雨衣是穿戴式, 两只手必须套进袖子里,她麻木的站着, 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好像脑子里知道他想让她穿上雨衣,可双手不听使唤, 抬不起来, 做不了动作。
豆大的雨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衬衫, 衬衫贴合着胸肌,勾勒出明暗交替的线条,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穿上。”他说。
她没动。
紧跟着下一秒就被他抬起手塞进袖子里,戴上帽子、扣上纽扣。
“我想回去。”她嘴里呢喃,“我想睡觉,不想找了。”
“能走吗?”
这会儿问她什么,她可能只会回答这两句话,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想睡觉,想离开,想回家。
沈明衿眉头紧皱,半蹲下身子,“上来。”
闪电横跨夜空,眼珠转动一下,整个人就爬了上去,宽厚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浸透,靠着就能感受到灼热的体温在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她枕着,像是枕着枕头,没有嫌弃、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即便此刻大雨倾盆,双手还是紧紧搂住了他。
他不再上山了。
而是背着她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不好走,泥泞四溅,雨花大的打在脸上都疼。
沈明衿开口说:“别睡死过去,等会叫医生看病的时候又得醒来。”
她枕着他的肩膀,嘴里呢喃:“我还没还完钱,我不会死的。”
“你现在除了还钱,还能想点别的吗?”他微微停下来,将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还完钱你想干什么?”
“还完钱,就去别的地方生活。”她烧得一塌糊涂,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不过离开之前,想去一趟祁山、去一趟白马庙求签文、去吃一碗我们以前常去吃的馄饨、最后还想照一张结婚照,就那种四四方方的,跟你挂在车里的那种一样。”
她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肩膀,絮絮叨叨,“我怕黑、我也怕疼,可我现在居然可以一个人睡,一个人走,我这么厉害,怎么没人夸夸我。”
雨水跟雷神夹杂着她的呢喃,让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夸夸我’。
他停下来,微微侧目看着她,“夸你什么?夸你非要逞强么?”
她搂得他更紧了,“你觉得我逞强也有错?”
“你没错,你从头到尾都没错。”他皱眉,“是我错,是别人的错。”
“嗯。”
沈明衿冷着脸,不再回应了。
跟一个发着高烧的人辩驳,简直是对牛弹琴。
山路泥泞,他走得很慢、很慢,即便宋清杳很瘦,背一个人下山还是不容易,走到一半时,他停下休息,侧目看着躺在肩膀上的人,闪电乍现,照亮了她苍白的脸,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宋清杳。”
“嗯。”她发出蚊蝇般的哼声,“别叫我。”
“我也不想叫你,但能不能请你抱紧一点,滑倒了我也得跟着摔。”
听到这话,她艰难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前方——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换了一边继续睡,因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侧脸上都印出了衬衫的褶皱印子,但很快,发烧的反应开始上头,尤其是在淋雨的状态下,鼻塞、喉咙痛都席卷而来,堵得她呼吸不了、痛得她睡不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慢慢移动的景色,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找阚静仪了吗?”
“那你能自己下山吗?”
她抿唇,“可以。”
“你的可以就是站在那里发呆,让你穿个雨衣都不知道怎么穿?”他语气冰冷,“别给警方添麻烦。”
“那你说,要是真的找不到她,你会对我的客户和单子下手吗?”
“会。”
“哦。”
“不想我动手?”
“不想。”
“很简单,实事求是,你们聊了什么,别说高中的事,我不信。”
她想了会,“对,不是聊高中,是聊,你们结婚的事。”
宋清杳都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脑子居然还在想着怎么编故事。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嘶哑,夹杂着雨声,慢吞吞地说:“她说,你们的婚礼会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举办,可能是海边,也有可能是在奢华的酒店里,你给她定制了好多的婚纱,鱼尾的、一字肩的、斜肩设计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所以最后,你们会在哪里举办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