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彧和李茂从太后处离开,李茂去了冠云楼,那是临湖叠石造山起的一座三层阁楼,身处楼上,初荷宴一眼看全。
严彧四下转了一圈儿,没见要找的人,便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喝茶打发时间。可没坐一会儿,便见一群彩蝶朝自己涌过来。他执盏的手一顿,细看其中还有小芾棠,一脸苦相地暗暗朝他摆手。以往李姌在,她们对他的热情还有所收敛,眼下似是没太多顾忌了。
此时躲开未免刻意,他虽不愿应付,倒也不是冷血到不近人情之人,只要不过分,都好说。
姑娘们欢快地围上来,卢婉自觉与严彧还算熟稔,开口道:“严将军怎在如此偏的地方独坐?”
严彧搁下茶盏,随口道:“视野虽非最佳,却能将环湖一览无遗,挺好。”
那湖是个不规则形状,他这么一讲,众人的确发现从他这个位置看去,几乎没有死角,只是观花赏舞上亏了些,宴饮也不方便,他身旁的席案也与宴上不同,似是临时挪来的。
陆清瑶娇声道:“严将军可是把行军打仗的敏锐,都用在赴宴上了!不知将军要这一览无遗,是想看什么?”
这话倒叫严彧刮目相看,他笑吟吟望过去,瞧着讲话的姑娘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名字。不过这于他也算不得困扰,他淡笑道:“自然是看想看之人。”
近距离对视,陆清瑶被玉面将军眼底滟光灼得有些脸热,一时竟未接话。倒是卢婉揪着话头道:“将军想看谁?可是有……心仪之人?”
严彧略一迟疑,毫不掩饰道:“有。”
此言一出,有点炸场,谁都未料到昭华郡主死磕不下的冷厉将军已有心上人!且提到她时,他凤眸藏笑,昳颜含春,可不像装的。一时间周遭七嘴八舌,继续挖的有,直接猜的有,见他只敢猫在角落注视,出主意鼓气的也有……
小芾棠被挤在姐姐们身后,心疼地望着被簇拥的二哥,觉得他八成是疯了,才会在一群花蝴蝶跟前胡说八道!
梅爻随着唐云熙隔岸路过,便瞧见这众星捧月的一幕。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从她鼻腔中逸出。
唐云熙笑道:“那是严将军吧?还真是招人啊!”
小芾棠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对面俩人,立时挥着手大叫:“梅姐姐!云熙姐姐!”
喊完一脸自求多福地看了眼二哥,便朝着对岸跑去。
严彧咬了咬牙:“诸位,人有三急……少陪!”说罢撇下错愕的姑娘们,逃了。
梅爻随着唐云熙在给各处送点心。唐云熙今日特地准备了一道小吃,清荷酥,造型精美,入口荷香沁人,清甜酥脆,只是配料精细,做法极其复杂,她从选料到出炉耗时多日,也才勉强够给今日的贵客们尝上一尝。
小芾棠见到两位姐姐时,便被这点心勾住了,她左看右看,又捏起一块尝了尝,一边夸赞一边道:“真好吃!我应该是吃过的,只是想不起来是何时吃的。”
梅爻笑道:“可见是合了胃口,不枉云熙姐姐花这么大力气来招待!”
小芾棠被点心
堵着嘴,笑得一脸满足,心下却还在琢磨是何时吃过。
严瑢负手站于拱桥上的一处秀亭中,望着不远处说说笑笑的三人,那个明艳艳的姑娘,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
他看了多久别人,沈修妍便看了多久他。
大约是再难按捺心中情愫,沈修妍终于鼓起勇气靠过去,轻轻唤了声“严大人”
严瑢回身,见是她,露出了惯有的温雅微笑:“沈小姐,好久不见。”
他一句客套话,却叫沈修妍心下酸涩。自那日在万樽楼说开后,他确是好久不见她了,她却不是。她见过他许多次,在大理寺门前的长街上,在他散衙回府的必经之路。
她望着那个如松如鹤、光风霁月的人,终是忍不住道:“那日大人曾同我说,有心仪之人,想必她今日也来了吧?”
严瑢未吱声。
沈修妍又道:“大人于此伫立良久,目之所至必是心之所向,不如让我来猜一猜,那个幸运的女子是谁?”
严瑢有些心慌。
“是文山郡主么?”
困锁他心中蛮兽的牢门似是被撞了一下,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抖,要开口时,余光却见几丈之外的桥头,已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是严彧。
严瑢摇摇头:“不是她,别猜了。”
沈修妍却似不甘心道:“那便是唐小姐了!”
严瑢知其误会了,可他一时又不好解释,毕竟自己杵在这里老半天。
见他不语,沈修妍望向那个张罗今日这场盛宴的姑娘,涩声道:“矫矫不群,不输男儿,温婉贤良,宜室宜家,我的确不如。”
严瑢见她愧然自伤,少不得寻几句话来安慰:“沈小姐兰心蕙质,娴雅淑静,也必会遇得两情相悦之人。”
沈修妍收回目光,见严瑢讲得诚恳,勉强挤出个笑来,声音却愈发幽涩:“借大人吉言……”
眼见唐云熙带着一干人渐行渐近,沈修妍道:“我今日冒失,也只是想求个明白,还望大人勿怪!”
“沈小姐言重了。”
“那便不打扰大人了。”
沈修妍带着婢子离去,路过严彧时未曾抬头,只微微颔首便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