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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暮春浅夏,四时交替,世间诸事自有因果。

李姌自领了赐婚的旨意,便几乎没出过府,甚至不怎么出自己的院子。至纳吉改期,李牧再次见到她,竟觉妹妹瘦了一圈儿,性子倒稳了许多。

当朝无太子,四皇子李晟算得上是最尊的亲王,她和李晟这场大婚虽办得仓促,减了些繁缛仪程,却也摆足了排场。发册催妆那日,百官具朝服于丹壁侍班,随着宣制官称制鸣赞唱跪,随后彩舆宝马队伍便在教坊司大乐声中,带着冠服、首饰、金银、缎匹等礼物,浩浩荡荡驶向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中也自是一番忙碌,李姌看着满府为自己团团转,具服出迎、跪拜行礼,宣册授封,并请她升座受贺,未觉出母亲所说的尊贵,只觉自己终于成了权势牵扯下的木偶,随着他们一起按既定的姿势舞动。

待到暮色升起,一日的喧嚣暂落,李姌默坐镜前,由着婢子将她周身浮华一件件褪去,那镜中也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少女。而当日头再次升起,李晟会来迎亲,行嘉礼,她又会浮华加身,去做维系尊崇和招揽权势的端王妃。

夜已深,烛火跳动,映出一道颀长身影,默坐的李姌抬头,有些委屈地唤了声“哥哥”,继而又道:“你此时来,可不合规矩。”

李牧一笑:“这便拿起王妃的架子了?”

“什么王妃,我是替他们做的……”

这个“他们”,自然也包括他。他何尝不希望妹妹顺心如意,只是他俩都无力左右大局。

他接过玉玲手中篦子,一下一下替妹妹梳顺长发,缓缓道:“这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便是天子也有难以圆满之事。祖父曾与我说,陛下初登大宝亦是雄心壮志,却渐为内忧外患所困,幸而外有平王戍边,内有祖父镇朝,方得安稳。可是你看,如今兵事具是平王父子一家之言,而朝堂尽是祖父和中宫势力,昔日的守护之臣,终露隐患。陛下看似宠信,又岂能不忧?你嫁端王,我去西北,具是一样的事,不过是权利拉扯罢了。”

他絮叨一大堆,李姌拿回篦子,仰头道:“这道理我也懂一些,方才只是一时感怀罢了……哥哥在我大婚后便要走么?”

“是,送你出嫁后,我便启程了。”

李姌心头忽地一阵酸涩,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大哥,竟一时冒了泪花。

“西北风砂摧磨,哥哥要

受苦了。”

她又想起那个在西北长大的人,养了一身冷刀般的性子。

再想她自己,父亲恨其随母,骄纵难养,母亲爱她却更爱权,唯有大哥,对她虽严厉却是真心疼爱。

她忽地把头靠过去,带了些哭腔道:“哥哥走后,怕是再无人真心教我、疼我了。”

李牧抚着她头笑道:“方才还一副权妃的姿态,这会竟又猫儿一样。”

她直起身,犹豫着道:“既是哥哥去西北,那他……是长留京中了么?”

李牧知其说的是严彧,回道:“不只是他,我猜想陛下是在为西北换防布局,或许过些时候,平王也会被调回来……所以祖父同意我去西北,也是想搏一搏新机遇。”

念及她那点小心思,他不免又嘱咐:“你既已嫁入端王府,切不可……”

“哥哥放心,我都明白的。只是……我是否同你说过,严彧,他亦是文山郡主的心上人!”

李牧心里突然揪了一下!眼前闪过小郡主一身纱衣,披着他宽大的披风,在流光华彩中迎风玉立的样子。

他缓了下才道:“不重要,人各有自己所求所爱,我晓得自己更想要什么。”

李姌打量着他眼中神色,确然不似她想象的难过。

她又不免叹道:“你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母亲却已在为你相看了。”

提及此李牧略显忿色。世家婚姻大多是利益和权势勾连,父母定了闭眼拜堂多的是。他原不想如此,可他既去西北,他母亲再做什么,他已是手长莫及。

想来他们兄妹,大体会是差不多的姻缘。

李姌和李晟大婚,给整个京城笼了一层喜色。

迎亲那日的排场更是盛大,仪仗威威赫赫,端王李晟带着一众亲贵、官舍、随侍、官军,在教坊司大乐中,浩浩荡荡占了一整条长街去往大将军府。

谁都未料会出乱子!

李晟行至一半,队伍上空突然飘飘扬扬似下雪般开始飞纸钱,那些纸钱在微风中飘飘洒洒,粘在身着大红吉服的李晟身上,落到红彤彤的乐师们身上,洒得那条街上到处都是!

红白撞煞!

所有人都吓坏了,亲王大婚,已提前清街清场,怎还会出这等凶事?

执事礼官们全乱了,随行官军开始找人,更多人则是惶惶不安,乐声已不知何时停下,嘈杂声四起,夹杂着亲贵及礼官们的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