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带着阿尘回到了孙家村。
几年没有回来,父母更老了一些,三婶家的哥哥娶妻生子了,小娃娃只有一岁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而对南山最好的叔公,也在一年前去世了。
南山因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反而成了时间的旁观者。
去给三叔公添坟时,她看着小小的坟包,已经很难像十几岁时那样为死亡流泪了,她只是有些遗憾,心想如果自己能早些回来,说不定还能见叔公最后一面。
她在坟前待了片刻,起身时就看到阿尘站在不远处,正心不在焉地盯着这片坟茔。
“阿尘。”南山叫了他一声。
阿尘回神,冲她笑笑:“阿爹让我来接你。”
刚回来那天,刘金花和孙晋问起他的身世,得知他刚出生就被母亲丢在一座破庙里后,顿时心疼得不行,非要他像南山一样唤他们阿爹阿娘,他见南山没有反对,便一直这样喊了。
南山闻言答应一声,刚朝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阿尘!”
阿尘无奈一笑,转过身弯下了腰。
南山大笑一声,助跑两步跳到了他身上。
大多数魅魔都身体娇弱,阿尘不知是农活做多了还是怎的,虽然长得瘦弱,力气却很大,轻易便将她背了起来,稳步往山下走。
“我就不乐意走山路,每次都都觉得绊脚。”南山趴在他身上道。
阿尘好奇:“你走过很多山路吗?”
“当然,你没看孙家村附近都是山么,不过这里的山路还不算太难走,要说难走,那还得是画牢山,我当时啊……”
当时怎么样?南山脑海里闪过很多个自己与蛇同游的画面,眉心那点红痣又开始疼了。
她眼眸微动,压下那点思绪,攀紧了阿尘的肩膀:“反正走起来不舒服。”
阿尘也察觉到了她突然的安静,但体贴地没有询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南山,刚才那一片好多坟啊。”
“嗯,”南山打起精神,“孙家村的人死了之后,基本都埋在那里。”
“我以后死了,能不能也埋在那里?”阿尘小心翼翼地问。
南山被他问得一愣。
阿尘心思敏感,立刻笑了笑道:“我开玩笑的。”
两人回到家里时,饭菜已经做好了,刘金花看到阿尘背着她,立刻把她训了一通。南山表面上装作老实服帖,实际上偷偷朝阿尘眨眼,惹得阿尘发笑。
家里只有两间瓦房,阿尘来了,孙晋决定多盖一间给他住。
南山当初跟溪渊走时,给他们留了不少银钱,足够请几个能工巧匠修房了,但孙晋节俭惯了,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干。
阿尘似乎也支持,两人一商量,就将厨房给扒了,在厨房的位置上又盖了一间屋,至于厨房,则被挪到了另一侧,与新屋隔着院子对望。
盖房子那几天,正好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阿尘和孙晋却仿佛不知热一般,在院子里和泥抬砖不亦乐乎,村里人听说他们在盖新屋后 ,也都跑来帮忙,小小的院子里经常有五六个人一起做工。
南山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无奈,不懂阿爹为什么非要吃这个苦。
“你就让他干吧,他年纪大了,最怕成为你的拖累,如今可以做点事,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刘金花笑道。
南山撇撇嘴:“一家人,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还是希望他能多享福。”
她有灵力可用,如果出手相助的话,所有人都会轻松许多,可当初在东夷岛上的噩梦仍刻在心里,她思量许久,到底还是决定在回家以后,只安心当个凡人。
她并非防备村里人,也不是小人之心,只是不想多添事端。
更何况如今还有阿尘帮忙,也不至于真累着孙晋。
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个月,新屋便盖好了,比南山那间还大还宽敞,刘金花还给添了新床和新柜子,惹得南山连连喊着不公平。
“小混球,平时还少你的了?怎么什么都要争一争。”刘金花笑骂。
阿尘则把她拉到了角落里,小声告诉她:“我愿意和你换。”
南山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耳朵。
第二天一早,孙晋就用小推车拉来了一个新梳妆台。
“看,阿爹阿娘公平着呢。”南山朝阿尘眨眨眼。
阿尘笑笑,温柔地摸摸他的新柜子。
日子如流水一般平静安宁,刚回村的时候,南山还经常打听灵晔的事,知道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也不再受头痛困扰,知道他道心平稳,没有再生心魔,也知道如今雷霆手段,将十大阎罗治得服服帖帖。
每次听到的都是好消息,渐渐的南山也不再去问了,只是每次跟阿娘一起去庙里祈福时,都会留下他的名字。
阿尘在孙家村适应得很好,交到了自己的朋友,也重新开始编筐卖钱,每次卖到钱都要去街上买些吃的给南山,又或是给阿娘裁一块好看的花布。
他们一起过了一个新年,很快又到了第二个新年。
大年初一,有人来家里拜年,南山一大早就被刘金花叫起来了,还往她手里塞了几个红包。
“怎么今年给这么多?”南山打着瞌睡问。
刘金花瞪她一眼:“这是给你的吗?这是让你等会儿给孩子发的!”
南山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三十多岁了,已经到了可以给孩童发红包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