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产崽似乎比狗艰难许多。她疼了一整夜，我在外头呜呜低嚎不止，与那凶巴巴的老头都急得直挠墙。

后来，我总算听见人崽子一声嘹亮的啼哭。嗯，很有力气�6�8，但……怎么只�6�8一只�6�8？我使劲嗅了嗅空气�6�8，确实只�6�8一股新生的以前�6�8没闻过的新味道�6�8。

愈发疑惑：怀了那么久，就生一只�6�8？

趁那公人不顾阻拦进了产房，我也趴到门槛上，抻着脖子往里瞧。屋里的血腥气�6�8和�6�8汗味儿还未散尽，但她呼吸匀停，像是�6�8累极睡着了。我便也把下巴搁在门槛上，安静下来。

不一会，我的耳朵又竖了起�6�8来。

那只�6�8公人在哭呢。声音被压抑在喉咙里，极低极低的一声哽咽，人耳怕是�6�8听不见的，我却听得十分真�6�8切，连泪珠子滑过他脸颊，在他下颌上积蓄，最终嗒一声轻响，落在她手背上，我都听见了。

他难过得很。

过了许久，我还听见他缓缓伏在床沿边儿，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声线低沉嘶哑：“不生了……我们只�6�8要�6�8这一个女儿，便够了。”

我歪了歪脑袋，难以置信，所以……果然只�6�8一个？

从�6�8前�6�8我在外头奔命，只�6�8顾得上觅食、争地盘，辛苦地求活，从�6�8没这般近看过人生养繁衍。如今才算知晓，原来人啊，他们一窝只�6�8生一个。

而且没毛！

日头落下又升起�6�8，约莫三十回的光景，我的那只�6�8人总算又活蹦乱跳了起�6�8来。她的胃口其实在生产前�6�8便恢复了，如今更是�6�8吃什么都香，把她辛苦诞下的那没毛的独苗人崽子也喂得结实滚圆。

但那只�6�8公人还是�6�8没去狩猎。

听我的那只�6�8人说，他告了“长假”，这些时日都在家帮着照顾人崽子。

什么是�6�8长假？不懂。

但公人即便不去狩猎，家里肉和�6�8草也吃不完，连黑石头都会有旁的人送上门来，虽闹不懂为什么，但既然食水丰足，我便安心了。

虽然已在姚家过了三年�6�8，但每年�6�8冬日来临我依旧会担心没东西吃，或许是�6�8因为曾在大雪中怎么也找不到吃食的日子，令我太难以忘怀了。

我那只�6�8人，她极爱她那只�6�8没毛的小崽子，能�6�8下地走动、大致养好了身子骨后，便特意将她的崽子装在藤篮子里抱给我看，还得意地冲我显摆：“大黄，瞧我闺女，生得多俊！顶顶俊了！一准儿是�6�8世上最好看的小姑娘！你瞧这鼻子嘴，是�6�8不是�6�8像林闻安，但这双大眼�6�8睛又像我！大不大？不枉费我吃了那么多葡萄，多会挑着长啊！”

我伸头过去，瞅了一眼�6�8，眼�6�8睛是�6�8大，但浑身光溜溜，胖乎乎的。我知晓人只�6�8有头上长毛，但这小东西连头顶的毛都长得稀稀拉拉。

有点失望。没毛，嘴筒子也不够长。

丑。

不过……我凑上前�6�8，仔细嗅了嗅她，牢牢记住了那股子奶膻气�6�8。

既是�6�8我那只�6�8人辛苦生下的，丑，我也护着她啊。

这小崽子刚开始只�6�8会哭，哭了就吃奶，吃了奶就睡，睡醒又哭，把我那只�6�8人折腾得眼�6�8圈都青了。幸好她的那只�6�8公人一有动静便会起�6�8来，后来那小东西鼻子里刚哼唧一声，他便立刻起�6�8身，轻手轻脚将崽抱出去哄，再抱去灶房煮牛乳，用沸水煮过的葫芦喂她喝，就像以前�6�8喂家里的瘸腿驴子一般。

这样我的人便不必夜半三更起�6�8来喂奶，能�6�8睡个好觉了。

只�6�8是�6�8公人因此也熬得眼�6�8眶青黑，他抱着那软团子，手里捏着小葫芦喂着喂着，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沉。我真�6�8怕他被熬死了，有一回便悄悄跟出去，在他脚边一躺，四爪朝天翻出肚皮，冲他“汪”了一声。

他先�6�8是�6�8一愣，旋即便忍不住笑了起�6�8来，弯腰揉揉我的毛：“大黄，多谢你惦记。可咱们知蘅是�6�8个人啊，吃不得狗奶。再说了……”他眼�6�8睛瞟了瞟我的肚皮，“你也没这奶啊。”

人能�6�8吃牛奶，却不能�6�8吃狗奶？

那人还挺挑食。

好吧，真�6�8可惜。我又遗憾地坐了起�6�8来，我还挺想替人喂崽子的。

日子晃悠悠过去，墙那边，那棵柿子树这两年�6�8被那只�6�8很怕我的人用腐熟的驴粪施过肥，今年�6�8铺开了一整片浓荫，长得极茂盛。

知了也聒噪起�6�8来时，这小崽子总算断了人奶，改吃些米糊糊、牛乳，还有捣得烂烂的青蔬泥、果子酱。

我闻了闻，嫌弃地呕了声，都不大好吃。

说来也怪，吃了好一阵这些糊糊泥泥，小崽子又大了一圈，竟会爬了。我的人在院子里支了张宽大的四方竹床，围着细密的栅栏，里头铺着软褥子，褥子上又罩着凉丝丝的竹席，专供那小东西在里面手脚并用乱爬。

人很忙，她与公人经常要�6�8出门狩猎，其他人则去看顾斜对�6�8面的那间总是�6�8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屋子。家里时常就剩我们几�6�8条猫狗和�6�8一个凶巴巴的老头子。

我便时常跳进去陪她。

小崽子没有胡子，一点儿也不知分寸，时常把圆脑袋撞在竹围栏上。虽然我的人很仔细地在竹围栏上也系了棉围子，但她可不光会乱撞乱爬，还不知什么能�6�8吃什么不能�6�8吃，我时常震惊地发觉，她总会张开她那只�6�8长了四颗小米牙的嘴，逮什么啃什么：啃栏杆、啃棉围系带子、啃自�6�8己的拳头、啃自�6�8己的脚丫子，甚至还想将自�6�8己的脑袋塞进两根竹子之间。

我只�6�8能�6�8不断地用脑袋把她顶回去，她又会留着口水，扭身又朝另一头爬去，准备再啃些别的。

我望着她飞快捣腾的胖墩墩的屁股和�6�8手脚，有些发愁了。

我的人，不会生了个傻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