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祈瑱说话本子不宜再写,程嘉束沉默不语。
她写书是为了生计,并没有想那么多。虽然也曾参考过旁的话本,尽量避免犯了忌讳,可又哪里能面面俱到呢。她于这个时代的规则没有祈瑱清楚,祈瑱也无需在此事上哄骗她。
现在她确实也是不需要为了生计写话本子了。她之前卖图纸卖了几百两银子,如今乱七八糟地也攒了一千多两银子。有了这笔钱,便是她以后带着彦哥儿离开京城,到其他小地方,也足以买个小宅子,安稳度日了。所以如今便是不写话本子,对生活影响也不算大。
但是,她写话本子,却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自从她来到璞园之后,也不算缺乏社交。无论是璞园几个人,还是朱家庄的朱家人,想要说话聊天,交际应酬,是能找到人的。
可是,有人说话,不代表就能真正地沟通。
彦哥儿是她的孩子,却不是她的全部。她也需要沟通,也需要精神上的交流。只可惜,她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没有人可以与她沟通交流的。
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灵魂,注定是孤独,寂寥的。
而在写小说的时候,她可以把自己的思想倾注在故事中,可以通过小说中的人物与自己对话,她可以在小说中,寻找自己往昔世界的影子。
所以写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生活中缺失的那部分。
她并不想放弃。
虽然从理智上,程嘉束是清楚的,祈瑱好,祈家好,她不一定会好;但若是祈瑱不好,祈家不好了,她一定就好不了。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但感情上她不想妥协。
她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任由旁人决定?既然祈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那如今他就没有资格对她的生活指手划脚。
程嘉束沉默不语,态度已是很明显。
祈瑱心中微叹口气,程嘉束的态度也不出他意料。
这几年来,府中没有给她银钱花销,程嘉束带着几个人,还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想来也是靠她写话本子挣钱养活几口人。
原本便是他亏欠她,此时祈瑱却是不好强压着程嘉束答应此事。
罢了,既然她不愿意,本也就是预防万一的事情,并非多么严重,那他跟廖先生商议商议,再寻其他解决办法便是。
祈瑱也不纠结此事,反而转过话题,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交给程嘉束:“这是银票,共一千两。另外还有一千两现银,我让常顺交给老石了。此前便与你说过要整修别院,这便是整修的费用。”
程嘉束迟疑道:“别院整修,几百两银子也就足够了,实在用不了两千两这么多。”
祈瑱道:“若有多的,你便留着花用便是。”
他看着程嘉束,态度格外地温和:“从前我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于家中之事不甚用心,故而忽视亏待了你们母子,这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了。”
程嘉束被他看得颇不自在,微微偏头道:“侯爷说哪里话,有什么亏待不亏待的。我在璞园过得也好,并不曾受什么苦。”
况且本就是她先提出来的离开祈家。当日她提出来,便做好了不靠祈家的准备,今日自然也不会在此事上与祈瑱计较孰是孰非。
祈瑱面色愈发柔和,道:“我知道你性子宽和大度,是我委屈了你。母亲对程家一直有心结,不愿意你回去。如今也只能委屈你们母子继续暂居这里。只是我以后也常居京城,也可时常过来探望你们。”
程嘉束微笑:“倒也不必为了这个跟老夫人起争执。我在璞园住的挺好,侯爷不用费心接我回京。”
当下接了银票。她不是矫情的人,祈瑱给她钱她就收着。心中也是难免感慨,自己方才还在说自己存了一千多两银子,足可以保证后半生温饱;结果人家大户轻轻松松就拿出了两千两。
祈瑱见程嘉束不再推辞,面色缓和。
程嘉束这人,与她相处其实很舒服。
受了委屈撑得起,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得妥妥贴贴;别人伸出援手却也不矫情,不打肿脸充胖子,大大方方干脆利落。这样的人,怎不叫人心生亲近。
便是到了晚上,程嘉束见祈瑱熟门熟路地自去洗漱,也没再费口舌说什么要他搬去正院的事情。
她不是不明白祈瑱的套路,亦不是纯情无知少女,对一个男人如此行事的目的懵懂不知。
前世她也曾交过男朋友,对于男女之事并不陌生,也不会将此事视作洪水猛兽。
只是,她对两人的相处有自己的想法。祈瑱若愿意接受,两人还可平和相处
;如果他不能接受,无非就是再回到从前罢了。
祈瑱半躺在被子里,看着程嘉束穿着里衣也躺在了自己身边。嗅到那熟悉的馨香,看她稍微有点凌乱散在枕上的发辫,心底那股情意再也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