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堂的院门紧闭,外头两个婆子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远远见祈瑱一行人过来,赶紧起身肃立。
祈瑱令婆子开了院门,领着程嘉束与祈彦迈步进了院内。
院内颇为冷清,除开摆的几盆开得半残的花木外,其余再无别的点缀。偌大的院子显得空落落的。
正屋便是佛堂了,正中摆了一尊杨柳净瓶观音像,香案上香烟袅袅,却不见裴夫人,只有一个婆子在椅子上坐着。见祈瑱一行人过来,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朝几人行礼。
祈瑱摆摆手,问道:“老夫人呢?”
那婆子赶紧答道:“老夫人方才在佛堂里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乏了,便回屋歇息去了。”
说是佛堂,但也没有人指望裴夫人整日潜心礼佛。祈瑱也不意外,又起身带着程嘉束祈彦一行人去一旁寻裴夫人,叫一旁跟着的下人们都侯在外面,自己只带着程嘉束和祈彦进去了。
裴夫人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见几人进来眼皮都没有抬下。
时隔一年多再见裴夫人,她比之上回已是老态了许多。
程嘉束环顾四周,单见屋内陈设,便知道裴夫人说是在潜心礼佛,实则生活起居一如既往,只是换个地方居住罢了。
但裴夫人自己显然不这么想。
祈瑱三人向她行礼,她视若无睹,反而直直盯着程嘉束看,满面怨毒,咬牙道:“没想到到底是叫你这贱妇赢了。呵呵,好啊,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程嘉束看着这个几次三番欲置自己和孩子于死地的老妇人,淡淡道:“我们本就不该有争斗,又何来输赢。”
裴夫人“呵”地冷笑一声,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程嘉束反而继续道:“你讨厌我,不愿意我回京,不愿意看到我活着。可是你儿子愿意。你争不过你儿子。
我不想回祈家,也不想我儿子跟祈家有任何关系。可是祈瑱要我回来,我争不过祈瑱。从头至尾,做主的都不是你我。你该恨的,也应是你的亲生儿子,而不是我这个做不得主的外人。”
裴夫人却不为她这话所动,只是狠狠盯着她,满眼恨毒。
反而是祈瑱皱眉道:“你又混说什么。”
他极是无奈。如今的程嘉束跟从前比,便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般,再没有半分从前温良恭俭的模样,一张嘴更是刀子一样,什么无法无天的话都敢说。
见气氛不睦,祈瑱也怕程嘉束再说什么话出来,索性起身告辞:“母亲好生歇着,我们就不打扰母亲清净,便先告退了。”
他又去拉程嘉束的手,程嘉束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自己起身便走。祈瑱无法,也只有跟在她身后。
裴夫人眼睁睁见着程嘉束一副蛮横无礼的作派,又见自己儿子那副惟命是从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万念俱灰。
下午魏姨娘便与祈晟先后过来向程嘉束请安。
李珠芳被迁去别院,祈晟年龄也大了,索性便直接将他挪到外院去了。因着李珠芳做的那些事,程嘉束对祈晟虽然不至于迁怒,但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感。只是看着眼前的孩子,不过八,九岁的年龄,神情惶恐畏缩,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口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叫人退下了。
魏姨娘瞧着这情形,心中若有所思。
行完礼,出了主院,魏姨娘方对小竹说:“倒没有想到,夫人对二少爷还能这般和气。”
虽然祈瑱严禁府中下人谈论,可是府里出了这么大动静,先是几家下人被抓,然后又抓了一批,清理了一批,接着老夫人就被关到澄心堂,李珠芳不知去向,自己成了晟哥儿的姨娘,谁能不知道是老夫人和李珠芳犯事儿了?
而且听说还是行刺大少爷的大罪。这样的生死大仇,夫人竟还能对着仇人的儿子不甩脸色,看来也是个和善人。
和善人好啊。跟着这样的人,日子才能好过些。自己在这府里无依无仗的,这位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儿,跟老夫人闹了那样一场,半点事儿没有。如今老夫人关进了佛堂里,她还能回来安安稳稳做侯夫人。要处置自己这样浮萍一样的人,还不轻而易举?
魏姨娘心中本是十分忐忑,见程嘉束这作派,终于将心放了下来。
小竹知道她的意思,扶着她,低声道:“是呢。姨娘不必担心,夫人瞧着好相处。咱们啊,以后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两人边走边说,慢慢往自己院子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