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京城百余里一处密林中。
祈瑱忍痛一刀劈在对面那人脖颈中,见鲜血溅出,那人栽倒在地,翻滚几个终是没了声息,一动不动,这才双手持刀拄地,长出一口气。
四周厮杀声也渐渐平息下来。一个精练男子走到祈瑱面前,道:“护卫已经清理完了。验过了,没有留活口。”
他随即抱着郑重施礼:“此番得侯爷救命之恩,我冯登云铭记在心。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侯爷救命之恩!”
祈瑱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个笑容:“冯统领客气了,都是为了殿下办差,恪尽职守罢了。此次任务没辜负殿下的嘱托,便是你我之幸。”
冯登云也是个爽朗之人,又是拱手一礼,便不再提,说起了正事:“方才我大致看了眼,藏在粮食里的金子约摸有一两千斤了。估计卫王那个私矿两年的产出都在这里了。哈哈哈,兄弟们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他笑了两声,念及眼前的人刚为了救自己肩膀生挨了一刀,腿上亦是受伤不轻,自己却没有什么大碍,到底不好过于开怀,遂道:“这批金子干系重大,需得我亲自押往殿下的庄园。只是侯爷受了重伤,不若同我一起先去殿下的庄子上养伤?”
祈瑱不禁有些踟躇。
为着眼前这一场厮杀,齐王与他谋划了许久。
卫王在莱州私开了个金矿,近几年来,颇是为卫王添了不少进项。
齐王得了线报,知道这个秘密金矿的存在,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一直筹划如何端掉卫王这个金矿,又如何借着这私下开矿之事整治卫王。
事有凑巧,青州一带这两年白莲教又兴起作乱。朝廷欲派人剿匪,齐王便力荐了祈瑱过去。
因着祈瑱自北戎一战露出峥嵘后,又跟着罗将军打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仗,在军中也有了几分名声,齐王如今在朝中话语权颇重,还真叫他争取到了这个差使。
祈瑱在青州这几个月,一方面要与白莲教众周旋做战,另一方面还要秘密追查莱州金矿之事,忙得是心力交瘁。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叫他查出来卫王今年要借着粮商运秋粮的名头,将今年所出的金子押解入京,便订了此番的杀人劫金计划。
那时白莲教的主力已被剿灭,只余些残部四处逃窜。祈瑱便借口追剿小股白莲教余孽,领兵离开主军,私下却带着精锐,一路跟踪卫王的运金队。
卫王为人狡猾,在莱州防护甚严,祈瑱无处下手,眼见着运金队上了运河,直奔塘津港。
塘津港距京城不过两百多里。祈瑱只好又率人秘密乘了快船,先一步到塘津港,又联络齐王,于此地设下埋伏。终是与齐王卫队汇合,联手截杀了卫王的运金队。
祈瑱本待事了,便再回青州,与大部队汇合,一起返京。只他如今受伤颇重,显然是经不起长途奔波了。虽然青州那里还可以借着剿匪的名义拖上一拖,但去哪里养伤确实是个问题。
去齐王的庄子里养伤定然不行。那里人多眼杂,便是齐王自己,也不敢保证他庄子里没有旁人的眼线。但凡露出点风声,于祈瑱便是大罪。
这几年,他靠着与北戎一战崭露头角。齐王于军中插手不多,自然对他大力扶持。他先
是在京直卫大营任统领,自北戎回来,便靠军功升任京直卫大营指挥佥事。
因他自己能征善战,后头又有齐王撑腰,这两年升职极快,很是惹了一帮人的眼,尤其是卫王。
皇帝子嗣不丰,虽然如今瞧着偏爱齐王,但对卫王亦颇多容忍。卫王久不就藩,在京里蜇伏了几年,又开始蠢蠢欲动。
此时若是叫人逮住把柄,在外将领擅自回京,休说坏了齐王对付卫王的后手,便是自己,也绝没有个好下场。
但自己这伤势,却又实在经不起长途奔袭了。
一时之间,祈瑱颇有些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还是常顺上前低声道:“侯爷,夫人所居别院,离此处不过六七十里地,那里地处偏僻,平素少有人来往,不如先去那里养伤?”
常顺此时很是愧疚不安。
他本来就是祈瑱的亲卫,是要拼了命也得护主子周全的。只是方才,卫王押运队伍中一人举着长柄大刀朝冯登云背上砍云。冯登云根本闪避不及,那大刀一看便极沉重,来势又猛,若是叫他劈上,冯登云整个人怕是都要被劈成两半。
祈瑱正在一旁,见形势危急,一脚将冯登云蹬到一边,自己提刀便格挡上去。他那柄刀立时便被砍断,即使有准备,还是叫那人砍到了肩膀上。
常顺当即扑上去,跟那持大刀之人战起来。那人悍勇非常,他与两个亲卫并祈瑱,四个人才将他围杀。只祈瑱腿上还是又被砍了一刀。
虽然情势紧急,怨不得他。可他一个亲卫,不过受些轻伤,祈瑱却受如此重伤,常顺终究心里不自在,赶紧提出这个建议补救,好叫祈瑱好生养伤。若是叫侯爷再为此落下什么病根,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祈瑱许久没有想到程嘉束,乍听常顺提起,还有些恍惚。
他与程氏,怕是有四五年没有见面了罢?
祈瑱与程嘉束早就形同陌路,此时打心底里排斥这个建议。只是思前想后,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况且此时耽搁不得,怕也只有依常顺所言,暂去璞园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