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青阳死了。
他活着,南般若是他的妻子。他死了,她是他的遗孀。
她亲自为他操办丧礼,送他入土。
他就这么走了,走得干脆利落,那句不恨她,竟然就是他最后的遗言。
南般若回到东君府。
树倒猢狲散,偌大的东君府变得冷冷清清。她替他整理遗物,发现处处都是与她相关的痕迹,就连书案的抽屉里都要偷藏着她的东西。
南般若出神片刻,走向梨木架,抬手取下他随手扔上去的黑底太极长袍,拂平折纹,叠起来收好。
她这人有个毛病。
只要是自己用过的东西,总是舍不得扔,生怕它们“疼”。
如今倒好,蔺青阳一死,她也开始心疼他的东西了——舍不得扔,舍不得落灰,也舍不得让它们随便零落在哪里。
蔺青阳已经死了好些日子,她还是时常感觉不真实。
那么难杀,那么命硬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他说他不恨她了。
像他和她这样的关系,不恨了,大约也就是不爱了吧。
南般若望着窗外的太阳又出了会儿神。
“啾啾啾!”
两只小黄雀扑棱棱停到窗台,冲着她叽叽喳喳直叫唤。
她笑笑地告诉它们:“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鸟:“啾!啾啾啾!”
南般若:“别想他了,忘记他吧,他不是好人。”
小鸟:“啾——”
她绕到书案后,收拾笔墨纸砚。
蔺青阳当然不是好东西,他坏透了。他故意把在炎洲老宅时逼迫她“红袖添香”用过的砚台和墨锭都给顺来了,堂而皇之地摆在他自己的书案上。
南般若抿了抿唇角。
她飞快地把它们一并收进黑木匣子里,“砰”一声用力摔上木盖,脸颊微微发热。
“不要脸。”
整理书案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坐到他宽大的黑檀太师椅里,小臂伏在案桌,微偏着头,笑吟吟地对空气说话:“蔺青阳,我这几日很忙,用了好多龙气,彻底封死了雾都边上的死瘴区。你气不气?”
他要是活着,大约能气个半死。可惜他死了,气不到他了。
南般若恹恹地,意兴阑珊。
她起身,离开东君府。
踏出门槛,回眸去望,只见府外矗立碑石,上书“舍身除恶”、“力挽狂澜”、“家国栋梁”、“匡扶帝室”等字样。
南般若弯起眉眼,心情大好。
“蔺青阳,论迹不论心,我给你立了好大一块英雄碑,让你名垂青史,感觉怎么样?”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南般若觉得蔺青阳若是泉下有知,应该能气个死上加死。
*
“帝君。”“见过帝君。”
南般若微微颔首,提步穿过重重宫阙。
那一日炎洲军与东洲军在皇城大战,宣赫以为是冲着他来的,慌不择路跌进了井里。
做天子的吓破了胆,身边宫人自然也只顾着逃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宣赫都泡大了好几圈,神仙也救不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身为帝火天命子,南般若顺理成章登上帝位。
在她身后有炎洲君这块坚实后盾,又有东君蔺青阳舍命匡扶,犹如朝阳初升,天下归心,势不可挡。
她不懂治国,可以慢慢学习。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便是以天赋血脉炼化龙气,压制死瘴。
死瘴一清,天下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