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港城的范秀琴,处处都觉得新鲜。各种招牌密密麻麻地挂在街边店铺的外墙上,街边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叫卖声此起彼伏。
“阿德。”买衣服的大叔叫住陆培德。他们这群内地来的厨子都爱到大叔这儿买衣服,本就是街坊,时间长了,大家都熟络起来。
“大叔。”陆培德点头回应。他和寿伯都来买过衣服,大叔家的衣服质量好,而且不用讲价,给出的价格就足够优惠。像陆培德这样粤语听得半懂不懂的人,最怕跟港城的大叔大婶们讨价还价了。
“今天来晚了。”大叔说道。
“我今天休息,我妹妹刚从北京来,带她来吃饭。”寿伯在一旁充当翻译。
“阿妹好靓,要买几件衣服吗?”大叔问。陆培德见秀琴盯着挂着的连衣裙,便说:“好的,吃过饭,我们就过来。劳烦您给她挑几件。”
“好。”
此时,他们来到两家宝华楼的中间地段。正值午市,两边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大家排队等着吃饭。范秀琴新奇地看着门口边上,有两个大花臂的年轻人正在比试俯卧撑,边上有人给他们数数:“二十八、二十九……”
“呦,这儿还兴杂耍吗?”范秀琴兴致勃勃地问道。吴志海也觉得新鲜:“是怕客人久等,所以找人来表演吗?”
“不是,是他们硬要来演。”说起这个,陆培德也是一脸无奈。
范秀琴好奇地跑过去看,只见那两位比试的大哥身边还放着一块牌子,上头写着:“文明社会不打架,打输进医院,打赢进牢房。如想挑战,先试试俯卧撑。输了,比不过小厨子,不丢人吗?赢了,比小厨子厉害能有多光彩?”
一个花臂做到三十三就趴下了,另一个做到四十一也不行了。排队兼看热闹的人说:“还是没比过宁宁。”
“有几个人能比得过?”
范秀琴听不懂,更看不懂,便问:“师哥,撑这个有啥好看的?这谁不会啊?”
人群中也有从大陆来的人,听见范秀琴这么说,用普通话告诉她:“姑娘,四十多个,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范秀琴一听,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我爷爷、我爸爸当年在天桥卖艺的时候,可是要演胸口碎大石的。”
“你爷爷、你爸爸,又不是你。”
范秀琴一家都是天桥卖艺的艺人,解放后爸爸成了杂技演员,家里从小就让她练功。后来因为她出身好,国家分配她进了好单位,改学厨艺,但基本功还在。
范秀琴跟那个还在喘气的花臂大哥说:“大哥,让让。”那个花臂大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让开了。
范秀琴做好俯卧撑的准备姿势,大家以为她要挑战两位花臂男,便帮她数了起来:“一、二、三……”
数到三,这姑娘一条手臂放在身后,开始单手撑了,大家不禁惊呼,上一次出现这样令人惊诧的场景,还是岳宁刚到宝华楼的时候。
花姐从里头出来,看见陆培德,又见地上正在单手撑的姑娘,低声问陆培德:“这是谁啊?”陆培德半听半猜,满是无奈地说:“我师妹。”
花姐喃喃道:“内地的女孩子都这么厉害?”
范秀琴数到二十,便不做了,站起身抱拳说道:“多谢各位老少爷们、阿姨婶婶!”
陆培德伸手拍了一下这个丫头的脑袋:“进去吃饭了。”
范秀琴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用普通话问:“陆大厨,这是谁啊?”
范秀琴听得懂,立马自我介绍:“我是陆培德的师妹范秀琴,以后就在宁宴和宝华楼做厨子了,我的拿手菜是包子、肉龙、饺子、火烧和炸酱面。欢迎大家赏光!”
有人翻译后,有人问:“你怎么只会做主食?”
“其他的我也会,但没我师哥手艺好。我师傅说我一丫头,学那些做什么?所以我来港城跟着我师哥好好学做菜,我要告诉他老人家,丫头怎么了?谁规定丫头不能做大厨了?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范秀琴振振有词。
“这是又来一个岳宁了。”有人笑着说。
陆培德说:“各位,我带她进去吃饭了。”
他扯着师妹就往门里走:“咱能过几天再表演吗?”
四个人走进宝华楼,宝华楼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大厨介绍。范秀琴指着陆培德的照片说:“师兄,你好厉害啊!”
她从头往下看,又说:“师兄,不对哦!你们单位怎么也重男轻女呢?我来港城,就是因为受不了师傅整天让我找对象。”
“怎么了?”
“你看看,这么多厨师,只有一个女厨子。”
“那怎么办?女孩子做厨子的本来就少。一个厨子从学徒到出师,少则七八年,多则十多年,愿意学厨的女孩子更少。不过现在你来了呀!你少给我出去‘卖艺’,多在后厨学本事,早点上榜。”陆培德一时间都不确定把师妹叫过来是对还是错了。
陆培德带着他们坐下,点了同事们的招牌菜,跟寿伯说:“寿伯,您坐一会儿,我带吴先生和秀琴去后厨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