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培德走进后厨,对陈锦莹说道:“外头来了一位离开北京几十年的老顾客,尝了我的菜后,又提起月香楼的爆炒腰花,不知道你能不能炒一份?”
陈锦莹欣然应允:“好。”
陈锦莹走到案板前,从盘中拿出两个猪腰。她手腕轻轻一转,菜刀如同游龙般划开猪腰,干净利落地剔除内侧白色臊腺。紧接着,她手腕微侧,刀刃以45度角切入猪腰,切出斜刀,随后换用直刀横竖交错,刻出的麦穗花刀均匀又工整。
“锦莹姐这刀工,太厉害了!”旁观的小徒弟满脸佩服地说道。
陈锦莹头也不抬,将切好的腰花浸入加了葱姜的清水中。浸泡片刻后,她捞出腰花,挤干水分,倒入料酒、淀粉,轻轻抓匀。
陈锦莹来到灶台前,打开油锅,将腰花倒入九成热的油中。热油瞬间裹住腰花,使其蜷缩成金黄的麦穗状,她眼疾手快,立刻捞出腰花,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锅中留着底油,姜蒜爆香后,她投入青红椒、木耳和焯过水的冬笋片,翻炒两下,便倒入腰花。
“这时候要大火快炒。”她话音刚落,瞬间锅里蹿起一团大火,在火光中,铁勺快速翻动,腰花与配料在锅中激烈碰撞。酱汁入锅,立刻紧紧裹住每一片腰花,动作一气呵成。
她看到陆培德已经准备好了盘饰,胡萝卜做成了麦穗梗,黄瓜丝成了捆扎麦穗的绳。她把腰花堆叠在麦穗梗前面,再在边上散落两三颗“麦穗”,好一幅生动的丰收图。
陆培德高声喊道:“上菜!”
侍应生刚踏入隔间,刘老先生就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那盘菜,那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侍应生放下这盘菜,说道:“陈锦莹大厨的爆炒腰花。”
“陈锦莹大厨?”林老先生不记得宝华楼有这么一位大厨。
“陈大厨今天第一天来呢!是吴志海大厨的师傅。”
“哦!”
刘老先生望着盘里那道爆炒腰花,眼眶突然有些发涩。胡萝卜雕成的麦穗梗挺立在盘边,黄瓜丝如细绳般缠绕,而真正的主角腰花,则是堆叠成饱满的麦堆,油亮的酱汁似滴未滴。
他颤抖着夹起一片腰花,腰肉弹牙中带着细腻,臊味被剔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醇厚的咸鲜。青红椒的脆爽、木耳的滑润、冬笋的清甜,与浓郁的酱香完美融合在一起。
“鲁菜的炒,考验的是厨师耍铁锅的功夫,爆炒腰花三秒定成败。这功夫太到家了,这道菜真真切切地证明了,鲁菜不愧是八大菜系的‘功夫宗师’,说是黄大厨本人来炒的,我也信。”刘老先生哈哈大笑,“以前在北京,陆家菜得提前两三个月预约,月香楼黄大厨的手艺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今天居然能在港城吃到两家的招牌菜,我今天真是口福不浅啊!”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隔壁的客人说:“你们这儿新来大厨了?还是吴大厨的师傅?怎么不跟我说?我要吃爆炒双脆。”
他们的座位只是用一人高的隔板隔开,形成了一个互不打扰的小小空间,但谈话还是能被隔壁听见。
“张先生,陈大厨今天刚到,现在正在厨房熟悉情况呢!至少要一周以上才会上灶台。”
“可他们为什么能吃到爆炒腰花?”
“这个……是陆大厨的面子。那位老先生离开北京三十五年了,想念北京的味道。”
“我也是北京人,我也离开北京三十年了,我挑陆大厨在的日子来,不就是为了吃到北京的味道吗?你也给我找陆大厨来,我倒要看看陆大厨给不给我面子?”这位客人想了想,“要是不行,我就给宁宁打电话。”
宁宴一直秉持“顾客第一”的规则,岳宁跟客人关系都很好,客人都这么说了,侍应生可不敢拒绝,连忙说道:“您稍等,我去问问。”
侍应生向值班经理汇报了情况,经理没办法,只能到后厨去。陆培德一听,面露难色:“这……都怪我,考虑得太简单了。”
“本来就是件简单的事,我早晚都要上灶台,早一两天又何妨?多炒一回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陈锦莹说道,“接单吧。”
“陈大厨,太感谢您了!”值班经理连忙说道。
一盘裹挟着火爆之气的爆炒双脆上桌之后,隔壁那桌客人直呼:“吴大厨的爆炒双脆是大厨级别的,陈大厨这可是大师级别的。”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今天宁宴后厨来了位鲁菜大师,陆大厨炖、烧、扒都很拿手,吊汤更是绝妙,唯独缺这炒菜的功夫,这位陈大厨的爆炒手艺……”
“比牛河邦还要好?”
“各有千秋吧,毕竟粤菜和鲁菜有差异,牛河邦炒的合菜,多少还带着点粤菜的味道。陈大厨那可是正宗的京鲁一脉,想吃正宗鲁菜的,赶紧去点。”
“那我也去试试。”
这时,另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你是说,陈大厨来了?”
说话的是岳宁的老朋友杨裕合,这位杨大才子说道:“帮我去问问,我要吃芫爆鲜鲍。”
杨裕合可是港城美食界的第一“金口”,他自己点了菜不算,还跟大家介绍鲁菜爆炒的精妙之处,推荐了葱爆肉丝、爆三样、爆炒鲜鱿。他还说:“我跟你们讲,川菜和鲁菜都有宫保鸡丁,当年山东巡抚丁宝桢去四川,把山东的酱爆鸡丁带到了四川,才有了宫保鸡丁这道菜。后来鲁菜把加了干辣椒的酱爆鸡丁也叫宫保鸡丁。鲁菜里的宫保鸡丁没那么辣,也不带花椒,更符合我们的口味,你们也可以尝尝。”
侍应生都快急哭了,这位客人自己吃了,还到处给人介绍。现在杨裕合先生这么一推荐,满大厅的食客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