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下,阳光刺眼。
苏甯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
明明那么多人知道他们是兄妹,男人却依然旁若无人地去牵女孩的手,好像根本不担心会被记者拍到。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哑然失笑,轻声喃喃:“他竟然连他自己会不会进去坐牢都不关心了。”
区区一两个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珍贵的是他的时间。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一场会面,他却留下来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邵应沉默不言,许久后转身上了车:“证监会没有证据,暂时不会有事。”
跟在顾宴朝身边这么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男人是在弥补。
那几年追名逐利,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赚钱上,怎么爬得更高,没人不喜欢权利和金钱的滋味,尝过了就会变得贪婪,想要的更多。他因为那些,忽略了她。他从来没否认过自己的野心和自私。
他在和人通宵派对,应酬,那些个寂静的深夜里,都是顾袅一个人在家。
她等着,盼着他回来,因为在这里她再也没有其他依靠。
空荡荡的房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冰冷的囚笼。从前的笼子是父亲给的,后来是顾宴朝给的。
他们都做了一样的事,给她优渥的生活,却从不问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在哪天,她突然醒悟过来,不想等了,于是就走了。
苏甯垂下眼睛,攥紧了手心,忽然失笑:“我还以为他没有心。”
是三年前,她第一天入职的那天,华尔街名声最响亮的对冲基金门外,一对母子在门口哭闹,是公司上一个已经入狱的合伙人的家人,肝肠寸断地乞求男人原谅自己丈夫的背叛。
她站在最近的位置,听清了男人对他们说的话。
他说,如果他们再闹下去,他会让她的丈夫坐更久的牢。
哭闹声果然停止了,苏甯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俊美,又如魔鬼一样冷酷的男人走进公司大门。
四年时间,他让自己从身无分文到身家百亿美金。他连怜悯心都没有,没有软肋,怎么会被人轻易打败。
女人温柔娴静的面容突然出现一丝裂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你知道她母亲现在的丈夫是谁,如果她第二次为了别人背叛他,他会被终生禁止交易,还可能去坐牢....”
话没说完就被邵应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不会。”
迎着她震动的目光,男人面容冷静,看着她又重复一遍:“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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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内被清了场,空旷而幽静,一束束暗光从穹顶洒下,营造出独有的庄重肃穆感。
顾袅想挣开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最后只能作罢,任由他牵着。
幸好这里今天没有其他游客,不用担心会被人拍到发到网络上。
明明都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她却还是不习惯与他这样,在公共场合下的靠近。
像是情侣约会才会做的事情,不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他个子比她高出太多,迈出的步子也比她大,顾袅只能快步被他拉着才勉强跟上。
他没做过这种事,也生疏。平日里更习惯了主导一切,事事以自己为先。
刚走了两步,男人才意识到什么,脚步慢了下来,侧过眼来看她。
视线措不及防在空气里相撞,像是触了电,顾袅指尖蓦地一缩,在他的掌心不小心轻划过。
反应过来,她呼吸一滞,挣开他的手。这回男人终于任由她挣开了。
手心微微出了汗,还有些发痒,她抿紧唇,想到他其实没什么耐心,对这些所谓的艺术嗤之以鼻,他最一向会装了。
那时候在秦家,他也能为了活命忍辱负重,对她更温柔些。
现在恐怕也是,他做什么事都不单纯。
顾袅想了想,故意放慢了脚步,在每幅画前停留的时间更长。
她微微弯下腰,目光把下面的英文介绍每行字都仔细读了一遍,拿出了比在学校看文献还认真的态度。
温热的气息忽然落在头顶,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耳边。
“有这么好看?”
心跳忽然乱了一拍,一抬眼,就看见面前的画作里倒映出来男人的面容。
她故作镇定地点头,耳根却隐隐发热:“嗯。”
顾袅听见他笑了一声,直起身来。
他也没戳穿她那点小心思,慢慢在后面跟着她。
就这样逛了两个展区,电话震动声忽然响起,男人的眉心不耐烦地蹙起,只能先松开她的手,走到一旁接起。
顾袅也终于找到了一直想看的那幅画,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放下手机,她的目光依然落在画上,玻璃防护层倒映出来后面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