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卓贤死了。
和当年的柯晓博一样,从十七层高层坠落,当场身亡。
天台上,警员们久久伫立,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宗卓贤临终前极度残忍的坦白,当时他们看着程星朗眼底的血丝蔓延,看着他几乎支撑不住,看着他在祝晴赶到时,仿佛抓到最后的浮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而与此同时,案情竟出现转机。
祝晴带来一个消息,根据国际医疗组织的记录,十八年前,宗卓贤曾秘密送走一个小男孩。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程星朗终于找回些许力气,缓缓松开双臂。
“好点了吗?”
她轻声说着最新发现,那些远去的声响重新涌入耳膜,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
十八年前那个晚上,他被独自留在何文田的洋房里,而此刻,终于有人将他从无边黑夜拉了回来。
弟弟是为了让哥哥活命,才跟着宗卓贤离开,当记忆如潮水般翻涌,程星朗几乎窒息。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新的希望。祝晴说,他还活着,这世上再没有比这珍贵的消息。
“你看。”祝晴指着手提电话屏幕,“是正规的国际组织,是他们接走了你弟弟。”
他们并肩查看资料,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悄然发生。
周围的同事们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笑意。
徐家乐和豪仔挤眉弄眼地推搡着,小孙也跟着起哄。
曾咏珊别过脸偷偷笑。
“眼睛不舒服就去看眼科。”莫振邦扫他们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压不住,“没事就回去和O记交接收尾!”
……
O记审讯室内,刺眼的灯光再次亮起。
魏锋下意识抬手遮挡,金属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哐当”响声。
当得知宗卓贤跳楼身亡的消息时,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猛地抬起头,许久都无法回神。
“你说她……她、死了?”他艰难地开口。
回忆翻过几十年的岁月,停留在儿时。
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住在元朗的小村落,没有豪车豪宅,孩童的笑声美好纯粹,是最好的时光。她年纪小,像小妹妹一样,总是跟在他身后。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小女孩的笑脸。而这个笑容,在往后漫长的时日里,成为他心底最柔软的印记,如余音回响,迟迟无法散去。
“十三岁那年,她全家搬走了。那个年代,一封信都要寄上十天半个月,更何况我没有她的地址,就这样断了联系。”
“我们再见面时,她已经是明德精神中心的医生,有体贴的丈夫和可爱的女儿。”
年少时青涩朦胧的情愫停留在过去,再重逢,彼此都有了家庭。
后来又是多年不见,直到宗卓贤找上他,那时她孤身一人,丈夫和女儿都病逝了。
“她主动联系我时,我很惊讶。”他继续道,“是她先搭上那条线的,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物流。”
“具体怎么运作的,我不清楚。但卓贤一向很有能力,只是被家庭束缚住了。”
接下来的供述与宗卓贤在天台的坦白严丝合缝。
“曹向保的车祸是她安排的。让一个不受控制的疯子闭嘴的唯一方式,只有杀了他。”
“但是,她放过了那个孩子。卓贤最大的软肋,是她的女儿小雨,那孩子叫程星雨,相似的名字,一样的年纪,连抱着的小熊玩偶都一样,她还是不忍心伤害他。”
魏锋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当时他劝过,可没有用。
“卓贤还是太感情用事了。”
“她养了那个孩子一段时间,但这么大的孩子藏在家里迟早会暴露。卓贤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又不愿意下手,所以只能想办法送走他。”
最终,宗卓贤借助国际医疗组织的渠道,将程星雨改名换姓送出国。
对她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这并非难事。
“当时卓贤说想收手,关了药厂。但她不明白,这样巨大的利益,尝过甜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生意……总要有人继续做下去。”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断了联系。她最大的失误就是无意间留了程星朗这个活口。”
“当时知道程星朗没死,她也很懊恼。一开始媒体和警察盯得太紧,后来我们想,曹向保第一个对他下手,既然他早就昏迷,什么都没看见,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柯晓博还向那个姓杨的教授了解过,证实了这一点。”
直到现在,魏锋眼底仍没有丝毫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