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晴给放放报了击剑班。
萍姨替她包办了所有琐事——放学接人、督促吃饭、掐着点拦的士送孩子上课。
空余时间被安排得严丝合缝,将盛放小朋友那一声声百无聊赖的“好闷”彻底堵了回去。
放放人生中第一次上幼稚园,是祝晴送去的,如今第一次上兴趣班,祝晴也特地去接。
从警署出来,越野车拐过两个街区停下。
祝晴瞥见转角处外科诊所的霓虹灯招牌。
她想起程医生的结论。
断趾切口边缘极其整齐平滑,是专业医疗器械所为,普通人很难做到。
医院主刀医师、诊所老板、牙医、兽医、资深手术护士……
排查范围太大了,目前在林汀潮身边暂时没有浮现这样的可疑人物。
“叮、叮、叮——”
祝晴的视线转移到斜对面的方向。
路边坐着一位老伯,正凿开麦芽糖块。
十几年前,福利院的午后,欣欣姐姐神秘兮兮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用纸巾包着的麦芽糖。
那是祝晴第一次吃到叮叮糖,并不太甜,但黏糊糊的,裹住她松动的乳牙,最后连牙带糖全粘在手心里。
要是被盛放知道,他就有把柄了……
祝晴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那些曾经被当作无用记忆的碎片,如今再回想,居然变得温暖。
她买下一袋叮叮糖,走向击剑中心。
萍姨正贴着玻璃窗张望。
室内的小不点穿着击剑服,还真是像模像样的。盛家小少爷本来就学过击剑,但祝晴以为他已经忘得差不多,报名时就填了个基础班。
放放不情不愿地来,没想到在这堂课上杀得其他小孩“片甲不留”,当其他孩子扁着嘴抹眼泪时,盛放就挺起小胸脯和小肚子,反手将剑握在身后,就像是武侠片里独孤求败的剑客。
这些小朋友们一点都不上道——
怎么没人叫他“少侠”呢?
萍姨一脸遗憾,少爷仔帅气得不行,她应该带DV机录下在这一幕,带回家让晴晴看一看。
正这样想着,她余光注意到祝晴的身影,刚要招呼,就被手势制止。
正好这节课结束,家长们涌进教室给小孩擦汗送水换衣服,祝晴比了个“嘘”,萍姨立马会意,点了点头。
放放小朋友玩得不知道多开心,尤其是在教练说将来可以帮他集齐击剑徽章时,眼底惊喜的小星星都快要冒出来了,然而当跨出训练室,一眼看见晴仔的瞬间——
小肩膀一垮,嘴角耷拉。
祝晴抱臂倚在门框,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早在初遇这位小少爷时,她就说过,他就像个小影帝。
宝宝现在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大杀四方的威风?
祝晴揪了揪他的小脸。
“干嘛啦。”盛放小朋友撇起一边嘴角,快要撇到耳后根。
“开心开关——”她屈指弹了摊小孩的鼻尖。
祝晴从另一只手变出叮叮糖,趁他愣神,塞到他小嘴巴里。
放放的眼睛亮了起来,细细品味。
这是什么糖,之前从来没有吃过……
盛放分明是开心的,却还要强忍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假装很高冷。
装作晴仔来不来接都无所谓,带不带糖果更加无所谓。
车子刚发动,还没起步,前面不远处是个海滨公园,草坪上的狗狗出来玩耍。
小狗撒欢地跑,跑到车边。
放放将车窗降下来,下巴搁在窗框,和它幽幽对视。
“小狗小狗,无忧无虑的小狗……”
“你就好啦,不用上幼稚园,也不用上课。”
“狗狗听不懂,你应该对它说——”祝晴打断他,“嘬嘬嘬。”
“我在跟谁说话,你不清楚吗?”放放甩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小眼神。
祝晴假装专注倒车,握着方向盘扮演专职司机,带他们回家。
后视镜里,萍姨笑得都快要冒出眼泪花。
盛放望向窗外,和下午在幼稚园看破红尘时一样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