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显得格外尖锐。

恐惧像是无形的冰水，瞬间淹没了这片狭小的空间。

楚子航的身体紧绷，他死死盯着车窗外那超现实的景象，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断裂的高架桥，翻涌的灰色雾气，那是一种将现实彻底撕碎，不讲任何道理的暴力美学。

而开车的楚天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盘踞的虬龙。

只有沈云轩，依旧靠在车窗边，他的姿态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看着那片灰色的虚空，那双燃烧着淡淡金芒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夹杂着冰冷与了然的平静。

起先只是一个黑点。

随即，黑点迅速扩大，一匹神骏得不似凡物的战马踏着虚空而来。

那匹马有八条腿，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仿佛有无形的阶梯在延伸。

它的鬃毛在没有风的虚空中狂舞，像是黑色的火焰。

马背上，坐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锈迹斑斑的古老全身甲，甲胄的缝隙里，透出死寂的暗色。

他戴着一顶遮蔽了上半张脸的头盔，只露出一只眼睛。

一只燃烧着永恒寒光的赤金色束瞳。

他手中倒提着一杆简朴到近乎粗陋的长枪，枪尖却凝聚着仿佛能刺穿整个世界的光。

神之枪，冈格尼尔。

他的身后，那片灰色的雾气如同沸腾的海水，无数扭曲腐烂的身影从中浮现。

王带着他的千军万马，这是万军之战！

它们穿着破烂的铠甲，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面具，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暗金色的火焰。

它们是亡者，是死侍。

是这位神祇的军队。

“那……那是什么……”

路明非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牙齿上下打颤。

那尊神祇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只冰冷的独眼，漠然地俯瞰着桥面上这辆孤独的迈巴赫，像是在看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虫。

无言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路明非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坐好，别动。”

楚天骄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镇定。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从副驾驶座下面，拿出了一个长条状的黑色盒子。

盒子上，烙印着一个古朴而威严的徽记。

半朽的世界树。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武士刀。

刀鞘是朴素的黑色，刀柄上缠着深蓝色的丝绳，一切都显得那么内敛。

楚天骄握住刀柄，缓缓将其抽出。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

刀身如一泓秋水，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森然的寒意。

村雨。

楚子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那个每天穿着廉价西装，满嘴跑火车，偶尔会接他放学的男人。

此刻，那个男人的眼神变了。

温和与不靠谱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锋利如刀的决绝。

他的黄金瞳，在这一刻，亮得如同两轮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