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被晚高峰的人潮从西直门地铁站里推搡出来,像是被巨兽吐出的残渣,一股混合着汽车尾气、街边烤串孜然味和尘土的灼热空气,夹杂着决堤洪水般的喧嚣,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那股熟悉到呛人的燥热,瞬间冲散了地下神殿的阴冷死寂。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活色生香,充满了让龙王都感到新奇的旺盛生命力。
路明非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浑浊的空气,肺叶火辣辣的,像是刚从万米深海憋着气浮上来。
他一转头,就看见夏弥死死攥着芬里厄的手腕,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活像个第一次带乡下亲戚进城的长姐。
生怕自家那个傻弟弟被街边闪烁的霓虹灯晃花了眼,一不留神就让人贩子用一根烤肠给拐跑了。
芬里厄确实看花了眼。
他那双属于人类的黑色瞳仁里,倒映着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灯,光怪陆离。
一辆鸣着尖锐笛声的救护车飞驰而过,他甚至歪着头,学着叫了一声。
“呜~呜~”
那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引得旁边等红灯的一位大妈频频侧目,投来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楚子航跟在他们身后,怀里抱着那柄用布条层层包裹的长刀,偶尔会瞥过夏弥紧绷的侧脸。
他自己都没察觉,那向来冷硬的嘴角,不知何时悄然柔和了几分。
队伍的另一侧,战况正酣。
芬格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像个任劳任怨的苦力,两手提着好几杯刚做好的奶茶。
“老大,嫂子,楚部长,衰仔,你们的下午茶到了!”
绘梨衣欢呼一声,接过一杯满是珍珠的,开心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凑到沈云轩身边,献宝似的递过去。
“云轩,尝尝!珍珠!弹!像小小的温柔子弹!”
沈云轩笑着就着她的吸管尝了一口,点头道。
“嗯,你说得对。”
康斯坦丁捧着自己的那杯,一脸严肃地摇着手指,对着芬里厄进行“科普教育”。
“芬里厄,你要记住,椰果才是王道。”
“它的口感分层,从软韧到脆弹,这是炼金术般的精妙构造,下次点单要认准这个。”
他瞥了一眼绘梨衣,小声补充道。
“绘梨衣姐姐喜欢的是口感,但我们追求的是科学。”
“芬里厄,给你也来一口!”
绘梨衣无视了康斯坦丁的“歪理邪说”,把自己的奶茶递到芬里厄嘴边。
芬里厄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然后指着康斯坦丁那杯,又指指自己的,似乎在问为什么不一样。
这支由新王、旧王、龙裔和衰仔组成的诡异队伍,就这么混在下班的人潮里,像群刚来京城旅游还没找到共享单车的大学生。
没人知道,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刚在不见天日的地下送走了一位神明,又迎来了一位。
几辆洗得发亮的黑色奥迪8静静趴在路边,像蛰伏的猛兽。
车门无声滑开,身着黑色中山装的青龙面无表情地为沈云轩拉开车门,动作标准得像是刚从特工电影里走出来的。
“回哪儿?”
路明非下意识问,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国贸柏悦酒店的总统套房了。
他已经构思好了一整套流程。
先在八十层的高空浴缸里泡个澡,俯瞰灯火璀璨的长安街,然后点个顶配小龙虾外卖,最后发条朋友圈,配文“枯燥”,完美。
“回家。”
沈云轩坐进车里,随口道。
路明非一愣。
“回家?老大,回哪个家?我可没在京城买房,老大你是知道的,就我兜里的几个钢镚,连个一平米的厕所都买不起。”
“回你的家。”
沈云轩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或者说,回我们的母校。”
车队并未在京城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过,驶向了南苑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当路明非看到那架线条流畅、尾翼上烙印着一个古朴“沈”字的湾流650时,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老……老大……我们这是要去拯救世界,还是去参加20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