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轩的那句“现在,你还要拦我吗”,像一柄沉重的冰冷铁锤,敲在了源稚生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他没有回答。
不是不屑,而是胸中翻腾的怒火与尊严,让他无法对眼前这个狂妄的入侵者低头。
他那双燃着滔天怒火的黄金瞳,死死地盯着沈云轩,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的身影烧成灰烬。
随后,他缓缓地,几乎是迟钝地,扫过那些曾经对他俯首称臣,此刻却选择了沉默与旁观的家主们。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在他身后,手持武器,神情决绝的矢吹樱与乌鸦身上。
孤立无援。
这个词如同淬了冰的毒液,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这位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天照命,在这座象征着他最高权力的殿堂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笑吗?
不。
源稚生的心中,没有屈辱,没有愤恨,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这是武士在末路前,选择捍卫自己信念的最后光辉。
“如果没有政宗先生,我,源稚生,早就死在了那个阴暗、潮湿、充满了酒臭味的小镇里。或者,变成一个比垃圾更不如的废物。”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湖面下挣扎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那个名为鹿取的小镇。
那里没有樱花,没有繁华,只有酗酒的养父无休止的咒骂与殴打。
养父对他们兄弟俩不好,因为那个神秘的委托人,压根就没有支付过一分钱的抚养费。
他和弟弟源稚女,只能像两只被遗弃的野狗,在那个肮脏的角落里相依为命,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他还记得,在弟弟生日那天,他带着弟弟偷偷溜进一个废弃的机场,发动了一架破旧的直升机。
当那巨大的螺旋桨卷起漫天尘土,将他们带离地面时,他在弟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自由”的光。
那是他们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而另一束光,来自那个总是穿着得体西装、像个普通上班族的男人。橘政宗。
那个男人会时不时地来看望他们,带着糖果与干净的衣服,用温和的语气,讲述着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是他最终告诉了源稚生,他的血脉里流淌着怎样的力量,他的未来又该归向何方。
“在我初中毕业典礼那天,那个酒鬼养父,要把十五岁的我扫地出门。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要在那一天,彻底烂掉了。”
源稚生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但是,政宗先生来了。”
“他带着几十个穿着黑西装、气势汹汹的极道成员,像神明一样,降临在了那个破败的学校门口。”
“他只是对我说,‘稚生,我们回家吧’。那一刻,我就发誓,我的这条命,是他的。”
他加入了卡塞尔学院,随后毕业去东京磨炼自己,成为执行局最年轻的王牌。
但他从未忘记那个还在地狱里等待他的弟弟。
他用第一次领到的薪水,给弟弟买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将弟弟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源稚生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云轩那张淡漠的脸上,他手中的蜘蛛切,发出了渴望鲜血的低沉嗡鸣。
“所以,就算是要我牺牲这条命,也绝不允许你伤害政宗先生分毫!”
他的话掷地有声,宛如武士在樱花树下切腹前的诀别诗,充满了决绝与荣耀。
矢吹樱与乌鸦的眼神愈发坚定,他们无声地向前踏出半步,准备用生命来捍卫他们大家长的尊严。
然而,面对这份堪称愚忠的决意,沈云轩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他只是用一种看待可怜虫的眼神,悲悯地望着源稚生。
“真是感人肺腑的忠诚。”
沈云轩轻轻鼓了鼓掌,清脆的掌声在高天原内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源稚生,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