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是一条由亿万颗星辰熔化后汇成的璀璨光河。
但在沈云轩的眼中这条壮丽的光河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折叠,最后像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石子的水面,荡开层层涟漪,归于绝对的虚无。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褪色。
高天原那奢华而空旷的大厅,连同窗外那片匍匐的星河,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沉淀、固化,最终化作一片由最纯粹的黑与白构筑而成,绝对静止的棋盘世界。
穹顶高得望不见尽头,无数水晶吊灯垂下冰冷刺骨的光瀑,却无法照亮这片无垠黑暗的任何一个角落。
光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是作为一种冰冷的装饰品存在。
“啧,又来了。我说,小魔鬼,你就不能换个装修风格吗?每次都搞得跟奔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股票跌停了。”
沈云轩在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又回到了这里。
路鸣泽的灵视空间,一个只属于魔鬼的剧场,也是他如今……最重要的一间“线上会议室”。
棋盘的尽头,那张由骸骨与黑曜石铸就的王座上,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戴着素白领结的男孩正优雅地端坐着。
他单手支着下巴,那双颜色极淡的黄金瞳,仿佛两轮冰冷的月亮,倒映着整个棋盘的黑白格局,以及棋盘中央那个渺小的人影。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改变姿势,只是用一种欣赏戏剧完美落幕的眼神,远远地注视着沈云轩,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笑意。
“恭喜你,我亲爱的……盟友先生。”
路鸣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如同品尝绝世佳酿般的赞叹与慵懒。
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这片死寂空间的法则,清晰地响在沈云轩的耳边。
“一场多么精彩绝伦的演出。兵不血刃,就将一个盘踞了东瀛近几个世纪的古老家族,搅得天翻地覆,乾坤倒转。“
”这可比我们上次在煤国对付那头蠢龙的预案,要高效太多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声清脆,在这绝对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一丝隐晦的审视。
“你篡夺了旧王的权柄,废黜了伪劣的神明,然后,又亲手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加冕了一位属于你的女王。”
路鸣泽啧啧赞叹,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黄金瞳里的兴味愈发浓厚,像一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
“照这个进度,你坐上真正王座的时间,恐怕要比我预估的早得多。我那个愚蠢的哥哥,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效率,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
沈云轩对这番夹枪带棒的“祝贺”置若罔闻。
他甚至没有朝着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王座多看一眼,仿佛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道具。
他环顾四周,随意地在附近一道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自家别墅的后花园里休憩,与这片空间的森严与肃杀格格不入。
“行了,小魔鬼,商业互吹的环节可以省了。”
沈云轩抬起头,迎上那双属于魔鬼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同样玩味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同类之间的默契与挑衅。
“我们是盟友,不是互相吹捧的饭圈粉丝。直接进入正题,项目复盘,然后谈谈下一阶段的合作。”
“盟友……”
路鸣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其中蕴含的意味。
即便他们早已在镁国达成了那份惊世骇俗的契约,但每一次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这个词,依旧让他感到一种新奇的冒犯感。
“当然是盟友。”
沈云轩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理所当然得近乎狂妄。
“毕竟,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是吗。”
他顿了顿,漆黑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于胸的冰冷光芒,那光芒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世间一切的伪装。
“一个……总想着给自己缝制一件新王袍的老裁缝。”
沈云轩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而是用了一个精妙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