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的顶层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芬格尔·冯·弗林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过魔鬼的形象,但没有一次比得上眼前的沈云轩来得更具体,更……诱人。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与昂热校长截然不同的气质。
昂热是狮子,是君王,他的威严来自于他对旧世界秩序的绝对掌控与捍卫,他是一切规则的化身。
跟随着他,你能感受到荣耀与使命,但那份荣耀的尽头是被规则框定的终点。
而沈云轩,是魔鬼,是篡位者。
他本身就是规则的对立面,他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对既定秩序的漠视与颠覆。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由龙族与秘党共同维系了千年的世界最大的嘲讽。
芬格尔很清楚,继续跟着昂热混,他最多是个功勋卓著的臣子。
或许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能拿到一笔足够挥霍余生的丰厚养老金,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躺在沙滩上喝着冰镇啤酒,对着新来的学妹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跟着校长屠龙的。
然后在午夜梦回时被那个名叫的女孩绝望的呼喊惊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在酒精和悔恨中老死。
但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个在格陵兰冰海下对他伸出手的女孩,将永远是冰层下的一个亡灵,一个他永恒的梦魇。
而跟眼前这个魔鬼……
芬格尔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地鼓噪。
像一头被囚禁在名为“现实”的牢笼里太久的野兽,嗅到了自由的血腥味,正用尽全身力气撞击着栏杆。
一种被他遗忘了太久,名为“希望”的剧毒正顺着他冰冷的血管重新流遍全身,灼烧着他的灵魂。
哪怕这个希望,渺茫到近乎虚无,疯狂到亵渎神明。
“我凭什么信你?”
芬格尔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他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赌徒,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纵身跳下的理由。
“你不需要信我。”
沈云轩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傲慢,仿佛芬格尔的问题本身就是个笑话。
他优雅地交叠起双腿,靠在沙发上,目光穿透了芬格尔,望向他身后那片被绝望笼罩的过去。
“你只需要信你自己的判断,信你自己的不甘。”
沈云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芬格尔所有的伪装。
“赫尔佐格那个老家伙,穷尽一生,机关算尽,不过是想从一条血统不纯的‘鬼’,进化成一条新的龙,成为下一个被关进笼子里的王。而我,芬格尔……”
他微微前倾,那双过分冷冽的眸子锁定了芬格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来……结束神代的人。”
“结束……神代?”
芬格尔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宛如一颗在绝对寂静中引爆的核弹,瞬间将他的理智炸得粉碎。
龙族的历史,秘党的历史,混血种的历史……这一切的根基,不就是建立在“神代”——那由初代种君王们统治的时代——的废墟之上吗?秘党的全部意义,就是防止神代复苏。
而这个男人却说要“结束”它?
这意味着什么?将所有的王都从王座上拉下来?还是……将整个棋盘都彻底掀翻?
沈云轩没有再解释,他只是优雅地站起身,走到芬格尔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力道不重,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垮了芬格尔心中最后一点犹豫。
“现在,恭喜你,芬格尔·冯·弗林斯。”
沈云轩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瞬间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挣扎与惶恐。
“你做出了一个……理智的判断。”
芬格尔猛地挺直了腰板。
那一瞬间,那个总是松松垮垮、满身油滑气息的废柴记者,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