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载着“贫农监察官”的丰田世纪,最终没有驶向任何富丽堂皇的酒店,或是戒备森严的源氏重工。
它穿过新宿的繁华,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后巷,停在了那家名为“忘忧”的居酒屋门前。
芬格尔被路明非和楚子航领进那扇不起眼的蓝布门帘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想象中的“前线指挥中心”,至少也该是个摆满了各种高科技屏幕,气氛紧张到能拧出水来的作战室。
可眼前……昏黄的灯光,狭小的空间,一个系着围裙、专心烤串的丰腴老板娘,还有那股混合了酱油、炭火和清酒的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烟火气。
这……分明就是个深夜食堂啊!
吧台前,沈云轩依旧坐在那个老位置,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温热的清酒。
他身边绘梨衣已经放下了游戏机,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串烤得焦香四溢的鸡肉丸子,小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而在吧台的另一头,那个角落里,此刻正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华丽到近乎妖异的演出服的男人。
他化着精致的妆,眼角用眼线笔勾勒出修长的弧度,嘴唇涂着一层淡淡的珠光色唇彩。
一头长发瀑布般披散在肩头。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用一双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吧台后面那面挂着各种酒牌的墙壁。
风间琉璃。或者说,源稚女。
当源稚生跟着乌鸦和矢吹樱,再次踏入这家居酒屋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然后凝固。
他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吧台三步远的地方。
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死死地落在了那个妖冶的红色身影上。
空气中那股刚刚还算温馨的烟火气,瞬间被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冰冷悲伤所取代。
源稚生那张苍白的脸,血色尽褪。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间琉璃也感受到了那股视线。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当那双妖媚的、总是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眸子,与源稚生那双燃尽了一切,只剩下灰烬的邪眼,在空中交汇时,整个世界都失声了。
没有预想中的拔刀相向,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一种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沉重,更加悲伤的沉默。
那是跨越了数年时光,跨越了无数阴谋与鲜血,跨越了生与死的……对望
路明非在一旁看得心都揪紧了,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哥……哥……”
许久,风间琉琉璃的嘴唇里,才挤出两个带着哭腔的破碎音节。
他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那层用伪装和仇恨堆砌起来的坚硬面具,在这一刻,寸寸龟裂。
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妖冶的眼角滑落,冲刷开精致的眼线,留下两道狼狈的黑色泪痕。
“你……还是来了。”
源稚生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双曾经能轻易挥动蜘蛛切,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他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说“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酸涩。
最终,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然后在那个曾经是他整个世界的弟弟面前,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源稚生!蛇岐八家的天照命,曾经的大家长,东瀛极道的皇!他竟然……跪下了。
“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