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佛罗伦萨的夜空被君王的烟火烧成一片琉璃时，三万英尺高空之下的芝加哥，世界另一端的夜色温柔而寻常。

对于路明非来说，那场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世纪大新闻，远不如自己正在上演的个人灾难片来得惊悚。

他正面临一个比“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更严峻的哲学问题。

当你面前的三无少女，用她那双毫无波动的冰蓝色眼睛盯着你。

并且用堪比语音合成的语调，第十七次指出你手里这杯热牛奶的蛋白质含量低于行业标准百分之三，且含有0.02毫克的微量三聚氰胺时，你该怎么办？

在线等，急得快尿了。

“我求你了，零大小姐！祖宗！”

路明非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欲哭无泪地缩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角落里，活像一只被猎人逼到墙角的可怜兔子。

“你就让我喝完这口‘毒奶’行不行？”

“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便利店的二楼跳下去，也绝不会再碰你从三个垃圾桶里给我‘优化’出来的有机蔬菜沙拉了！”

就在半小时前，零用一种路明非完全无法理解的精密算法，从三家不同快餐店的厨余垃圾桶里精准地挑出了“尚在最佳赏味期内且未被污染的”生菜叶、小番茄和紫甘蓝。

并用一包同样被丢弃但密封完好的番茄酱，给他拌了一份“营养均衡”的晚餐。

那画面，让他严重怀疑自己不是在执行级任务，而是在参加一档名叫《求生达人：都市废土篇》的真人秀。

“数据分析显示，你的身体正处于高强度应激状态，急需补充糖分和高质量蛋白质。”

零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这份三明治里的火腿是劣质合成肉，含有过量亚硝酸盐。这杯牛奶……”

“停！！”

路明非崩溃地举起双手投降。

“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不该质疑您的专业性。”

说着，他以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狠狠地将那份被零判定为“工业垃圾”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又咕嘟咕嘟地把那杯“毒奶”灌了下去，最后打了个充满悲愤与绝望的嗝。

零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数据流闪过。

“你的心率超过了每分钟一百二十次，肾上腺素水平飙升，已达正常阈值的一百五十个百分点。”

她歪了歪头，像个正在研究故障机器的工程师。

“你在恐惧什么？”

我恐惧你啊大姐！你比龙王还可怕！

路明非在心里疯狂咆哮，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我是激动！能和您这样的大佬并肩作战，我激动得快要心肌梗塞了！这是幸福的烦恼！”

零似乎接受了这个逻辑上并不成立的解释，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她的目光像最高精度的雷达，扫过街上的每一个行人，每一辆汽车。

路明非趁机喘了口气，偷偷摸出新配发的手机，上面只有一个联系人，代号“银之王”。

他现在无比怀念老大那虽然欠揍但好歹能沟通的骚话。

他飞快地打字：【老大救我！这个三无少女要用有机垃圾把我喂死！】

信息还没发出去。

“叮铃——”

便利店的门开了，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