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玄墓蟠龙寺妙玉师傅,那是一个精研先天之术的佛法高妙之高僧,可未卜先知,占卜吉凶,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
妙玉诧异道:“征发?上城?莫非要打仗?这太平时节,怎么会突然打仗?”
妙玉毕竟是大户人家小姐,聪慧灵根,颇有见识——姑苏城乃是南方重镇,富贵温柔乡,就算天下不靖、战火频仍,但主要集中在北方九边重镇,南方承平日久,哪里见过战火?
邢岫烟的父亲邢忠,虽然家庭不富裕,但邢家与金陵贾府沾亲带故,听说邢岫烟的姑姑邢夫人已嫁给贾府荣国公贾赦为正妻,姑苏这边多少也会有些照顾,如何被征发成民夫壮丁、要上城打仗?
要么有误会,要么···
形势之严峻,已到了姑苏知府根本顾不上的地步。
邢岫烟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眉头紧锁道:“是啊。怎么会突然征发民夫呢?姑苏城已经三十多年,没打过仗了。父亲他不会有事吧?师傅在吗?”
妙玉叹道:“师傅她老人家云游四海,三个月前一走,杳无音讯。我也不知她何时回来。”
师傅吕观音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消失,一走就是几个月乃至一年,妙玉早习以为常。
邢岫烟也知道妙玉师傅世外高人、经常云游,今晚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权且试试看。横竖父亲被抓走,生死未卜,她娘俩也睡不着,只当找妙玉聊天、解忧。
邢岫烟愁苦道:“真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怎么好好的日子,又遭遇如此大劫?也不知是何方敌人来袭?莫非是···”
她玉容一变:“北狄?东虏?来偷袭?”
妙玉摇摇头:“北狄虽野、东虏虽狂,但水师不强。远涉重洋、不远万里,偷袭江南这种事,他们应该做不到。我料想,若不是附近成团伙的盗匪来滋扰,便是成气候的海寇要攻城。不过姑苏城高厚,又有天险,还有姑苏卫和城防兵守卫,应高枕无虞。”
邢岫烟忧色不减,咬着朱唇道:“但愿如此吧。”
两个少女也没心思手谈,话题始终没离开城外。
姑苏城中,人心惶惶。
被征发的民夫,成千上万,牵扯无数家庭,自然牵肠挂肚,无数女人家属夜不能寐、忧不成眠。
她们也如妙玉邢岫烟一般,怀揣良好的梦想,忐忑不安,都觉得——姑苏这么大,守军这么多,又不直接通着海、河,海寇就算船坚炮利、大举来犯,也不会出事吧?
但事与愿违。
巨鲸帮海寇船,已是从杭州湾逆流而上,通过钱塘江,抵达了杭州府。
随即,在黑头陀带领下,海寇们视杭州守军若无物,弃船登陆,大摇大摆,越过杭州,直扑姑苏而来,如入无人之境。
也有老成的海寇手下担心:“大档头,咱们都是海上讨生活的,这陆地上并没有接触过朝廷军队。就这么把船只都丢掉,大家都骑上马,直奔姑苏,会不会被人断了后路?把咱们吃饭的家伙船只给一锅端了?”
毕竟是前朝的水师后裔,基本的战术素养、军事常识相当丰厚。
黑头陀仰天大笑:“尔等只在海上讨生活,不知道大周的虚实啊。,老子在大周江湖混迹多年,深知大周空有其表,其实难副。江南之地富庶无比,却没有多少真正的守军。什么金山卫、姑苏卫,早已被那些龌龊官掏空了。杭州城根本不敢出门,我料姑苏城的守军也不过几千人。还都是老弱病残!”
“寇海龙不敢干的事,我黑头陀敢!”
“兄弟们,只管跟我走,打破姑苏城,抢他娘的!”
“让你们尝一尝,这姑苏花花世界小娘惹的滋味!哈哈哈!”
海寇们本就亡命之徒,胆大妄为,听到黑头陀如此怂恿,立即双目赤红,嗷嗷叫着,扑向姑苏城。
姑苏城。
梅世爻总算有些执政经验,手忙脚乱之中,也算调集了人手,初步形成了一道城防体系。
高达三丈多的城墙上,临时征发的上万民工,来来往往,运输各种木头、垒石、木板、弓箭等,明火执仗,灯火通明,将城墙照的犹如白昼。
2000拼凑起来的卫所兵、城防兵,穿戴盔甲,腰跨弓箭,可举着火把,站在城墙上,乍一看也像那么回事。
只是梅世爻心中清楚——这些都是样子货,那些老弱不堪的卫所兵,战战兢兢,双腿打摆子,有些人脚下尿骚味冲天——还没见到海寇踪迹,已经直接吓尿了。
纸糊的稻草人,一戳就破,纯粹用来吓唬海寇。
梅世爻只能暗暗祈求,巨鲸帮不知虚实,被姑苏城这番架势吓到,不敢直接攻城,或者去找那甄钰小儿的晦气,不要来找自己。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只见城外尘土飞扬,喧嚣声起,竟有大批海寇明火执仗、面容狰狞,骑着战马冲着姑苏城速驰而来。
梅世爻暗暗叫苦,咬牙喝令准备迎战。
姑苏城上万士兵、民夫,看到巨鲸帮的旗帜,人人吓得不轻,屏息凝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巨鲸帮?是巨鲸帮啊!”
“这些海寇残忍无比,素来不留活口!”
“可我姑苏城在内陆,不挨着海河,为何这些海寇胆敢深入内陆数百里?不怕朝廷的大军追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