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棚之内,喧哗如潮,议论如海。
忽地,三声鼓响,所有人回归号舍。
等待四个时辰的休息后,第二场策论试,便要开始了。
薛向卧在石床上,敞开着号舍的房门。
微风拂来,竹筒内的清水哗哗作响,在静谧之中衬出分外孤清的意境。
房内昏黄,一盏油灯正缓缓燃着,火光随风轻晃,投在墙角,仿佛一尾静伏的兽影。
薛向忽然在想,为何不三场考完,一并告知成绩,而要分场告知成绩。
念头转了转,他便想明白了。
如此分场放分,更似催马追鹿。
以胜负之欲,逼人奋进。
念头至此,薛向又想到了魏范。
其实,他并不知道来的是魏范,但来的是谁,结果都一样。
他敢要求复核考卷,自然不是无脑之举。
原来,早在进入考场的前夕,他便去了文墟福地一趟,通过值守的风暖城,招来了沧澜学宫众人。
城试、郡试、学宫试,此三试,其实都是初级考试,考试的终极结果,便是晋升为秀士公。
此三试,皆由各州学宫负责。
各州学宫掌管各州秀士公功名以下的学子的学籍、科考,权柄惊人。
凭心而论,薛向对郡试的准备不是那么充分的。
至少在定文写作上,他还不如城试时,抓的那般紧。
一来,实在是忙。
二来,自从混成了文墟福地之主,收揽了沧澜学宫诸位大佬为座下听讲生,他底气爆棚。
如果不是确信“文试定去留、修行测试别高下”的规则,薛向真能通过倪全文等人,自己当此次郡试的命题人。
毕竟,整个沧澜州的科道考试,试卷和考试办法,都是沧澜学宫定的。
当然,薛向还没骚到这种程度,搞出这种骚操作。
但还是给自己上了道保险。
他以诗文为引,对倪全文等沧澜学宫众人说,近来神游八极,偶见不少绝妙诗篇。
这些诗篇,自然是薛向自己所作名篇。
然后,他询问作者。
薛向的名字就被引了出来。
接下来,他以明德洞玄之主的身份表达对薛向的激赏,询问薛向生平,疯狂给薛向点赞,并大夸特夸薛向必为一地文脉所钟云云,要倪全文等人好生庇佑。
又说,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希望见见薛向。
倪全文等人和薛向,并不陌生。
诛杀地巫后,低垂文脉天道形成的混乱文气,倪全文等人合力都没捋顺。
还是薛向以一首文光冲霄的大作,才捋顺了混乱文气。
当时,薛向给倪全文等一众沧澜学宫大佬,留下的印象便极为深刻。
薛向化身明德洞玄之主,又给自己做了一拨强推广告后,倪全文等人对薛向自然更加重视了。
毕竟,这是明德洞玄之主罕见点名要关照之人。
故而,魏范一听徐长缨、王宗靖等人汇报说要打落的是薛向,立时便翻了脸。
这打落的哪里是薛向的学籍,打落的是他魏大人在明德洞玄之主面前的机缘,打落的是他魏某人的仙缘,这断不能忍。
“魏范这人还怪好嘞。”
号舍内,薛向默默给魏范点赞,翻个身,拢了拢衣袖,眼神落向门外的月色。
窗外月明如水,声息俱静。
不多时,他便沉沉睡去。
晨起唤醒人钟声,悠悠扬扬地自天际传来,如一线穿云之音,荡入人心。
薛向睁开眼,晨曦初动,几缕淡金色的光,穿过竹叶、帘隙,落在石床之侧。
门半开着,一阵风吹入,令他精神一震。
他取了竹筒清水,草草洗了把脸,又取出两块猪油饼,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