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黑虎大笑着离去，仿佛刚刚带兵屠杀的数万左轮部平民不过是些猪马牛羊。
负责留下清理战场的陈进心思复杂。
他是杀过不少人，可是，他过去杀的都是战场上的敌人。
眼前的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幼孺妇。
左轮王的战士，都被左轮王——‘郎晔’带着去支援月牙城。
在他们战士离去，家中妻儿被屠杀一空。
这是对还是错？
陈进在石大胆麾下的时候，他是想过要超越百里连山。
他也想过，攻破城池，纵兵屠戮，彰显自己的威势。
可那，不过是幻想。
幻想着有那么一天，用自己的凶名震慑群雄。
呜咽河渡口一战，他带兵冲锋，战场厮杀，凶悍一时。
剿灭明海，他与狄飞，朝廷三方联军共同屠戮，威猛无双。
可他杀的那些，从来的都是士兵，是军人。
今天，他第一次将屠刀举起，杀向老幼。
那感觉，没有幻想中的酣畅淋漓。
一种恐惧，一种不忍，在他心头缭绕。
陈进看着丁黑虎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他这辈子没机会超越百里连山，甚至，他连丁黑虎都比不过。
因为，他还做不到冷血无情，他做不到兵锋所向，鸡犬不留！
“将军，所有箭镞回收完毕。”
负责回收箭镞的将校跑到陈进身边汇报。他们是要将大夜兵马的痕迹全部抹去，矛头指向月国其他部族。
陈进重重的点了点头，“在一些偏僻逃亡的尸体上插一两支月部的箭镞，做的真一点。”
“已经做好了，留了两支月部撤离月牙城的大将‘尼汗’所部的箭镞，只要左轮王发现，肯定会怀疑到‘尼汗’。”
“好，咱们走！”
草原上，陈进带着贪狼军一路撤退，他们故意绕远了方向，要把马蹄也引向月国的其他部族。
尼汗，维拉尔，这两个是月部的大将。
宗政坞死后，他们两人为了争夺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各不相让。
随着完颜部的围城，他们又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带兵离去，留下月女王独立支撑。
他们想着坐山观虎斗，不管月女王还十剑哪一方失败，他们再带着兵马赶回，强势夺回月牙城。
若是月女王失败，他们平定了十剑，当上新的月王。
要是十剑失败，月女王手中可用之兵不多，还有什么弹压他们的实力？
到时候，月部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私心！
就是因为‘尼汗’和‘维拉尔’的私心，导致月国最强部族——月部的没落。
月女王已死，他们两人，各怀鬼胎，又如何会是十剑的对手。
现在，又有左轮王的‘仇恨’，尼汗的死期，指日可待。
草原上的乱局一发不可收拾，而赫连关内，百里连山也被这天下的乱世搞昏了头脑。
“该死的！南蛮来的太是时候了吧！”
百里连山狠狠的合上手中的奏折，前来传达圣旨的陈公公阴柔的嗓音说道：“将军，南蛮如此，陛下也没办法。”
“蛮族当年被我驱赶千里，现在怎么突然间又打回来了？”百里连山奇怪的问道。
“老奴不知。”
陈公公摇头说道：“本来崔将军平定了东北的叛乱，陛下就让他从边州过境，出关对草原用兵。然而蜀州，啸州两州接连急报‘南蛮入侵’。相对于还在赫连关外乱成一团的月国，南蛮的威胁更大。将军你是亲自带兵攻击过南蛮的，你应该知道，要是让那些还没完全开化的野人攻入大夜会是什么后果。”
南蛮。
那是一个就和他们名字一样的国度。
在大夜的南方，崇山峻岭之中，生活着一群半开化的野人。
他们蛮横无理，脾气暴虐。
虽然建立国度，却依然以家族为居。
南蛮人以兽皮为衣，以野兽为食，甚至在缺少食物的季节，他们会啃食族中的老迈之先辈。
在蛮族看来，孩子是繁衍生息的保证。
可老人，失去了战斗能力，不能捕猎食物，没有资格常年享受他人的猎物。
供养他们，等于是圈养一群便于饥荒时用来果腹的牛马。
当年大夜四处暴动，南蛮和江南商党勾结，入侵大夜。
整个东南九州，生灵涂炭，死在蛮族手中的百姓，数以百万为计。
百里连山他在平定东北八州后，带兵南征，耗时三年，远击百蛮。
带着愤怒的虎贲和给东南九州百姓报仇的决心，他一路追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整整将蛮族驱逐千里，箭镞射尽，刀兵卷刃，才收兵回朝。
比起月国的入侵，蛮族入侵大夜照成的伤害更加危急。
南蛮之人，他们入侵大夜只是为了吃，为了杀戮。
这群半开化的蛮人极度危险，根本不会占领统治，只会一路屠杀。
现在蜀州，啸州接连急报，别说是赫连昊，就是百里连山，也会在对比一个内乱的月国，一个是疯狂的南蛮，做出先击退南蛮的决定。
月国的战机没了，还可以再找。
然而，南蛮若是侵入了大夜，他们所过之处，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只是，百里连山不甘心！
偏偏是这个时候！
偏偏是崔宣化即将带兵出关作战的时候！
哪怕南蛮晚上一个月，晚上半个月！
让崔宣化带着三十万骑兵过了赫连关，你再入侵也好啊！
南蛮可怕的是他们的生活习惯，而不是他们的兵力强悍。
以百里连山对南蛮的了解，只要崔宣化不傻，几十万兵马一路冲杀，想做到将南蛮远驱千里，轻而易举。
可是一旦这样，那朝廷的兵马半年之内不会再调往草原。
百里连山，他拿什么去消耗朝廷的实力？
“将军，陛下的意思就是这样了。若将军有意抓住这个战机，朝廷可以在军资上再做出一定的支持。可是多余的兵力怕是拿不出来帮助将军了。”
陈公公平静的说道：“现在月国内乱，一时半刻也打不了赫连关。将军麾下兵马强悍，只用来守关，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南方不能再等，南方无险可守，一旦南蛮入侵，死伤的都是咱们大夜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