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都贴到茶盏上了，霍芳菲却突然无比紧张地叫了一句：“小六，等一下……你……你慢着点喝……”
“怎么了？”她抬头，看到霍芳菲额头上在滋滋滋冒着冷汗，眼底尽是莫名的惊慌，不觉一笑，“芳姨娘，您怎么了，天不热，您怎么会生了这么多汗……”
“我……我没事……”她忽然上前，把她手上的杯子给夺了过去，“其实……也也不怎么好喝，不喝也罢……全是拿来哄小孩子开心的，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直接“啪”地一下全倒在了地上……
待倒完，霍芳菲立刻又后悔了。忙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绝望地抹了抹脸，一想到自己这样做是救了小六没错，可自己和宛洛又该怎么办呢？
她越想越怕，再次站起时推搡起“宛容”：“小六。你快快离开这里……快走……以后，别再过来了……我这边不欢迎你……你快走……”声音带着悲切，以及莫名的恼怒，一反刚刚的欢迎之态。
云苒岂是她想轰就能轰走的，她定在原地，转头灼灼逼着她：“芳姨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轰我走……”
“我就是不想见到你……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霍芳菲眼见得推不动，竟捂嘴转过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宛洛看在眼，立刻放下茶盏手足无措拉着母亲的衣袖。叫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是洛儿贪吃惹娘亲不高兴了吗？为什么要赶姐姐啊？姐姐难得才过来一趟……”
云苒摸摸这个懂事的孩子，柔声道：“洛儿，你先出去在外头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和你母亲说几句话……”
宛洛看母亲哭，也要哭出来了，眼泪汪汪地，着实有点可怜，听得吩咐，便应了一声：“好……”
“双双，你也出去……”
宛容点头，拉着宛洛走了出去，还给关上了门。
云苒看着霍芳菲一脸悲恨交夹的模样，心下却略略觉得欣慰：这说明，霍芳菲还是有点人性的，至少在最后紧要关头，放弃了这个灭绝人性的行为。
“你在果茶里下了毒是不是？既然想毒害我，为什么临时又反悔了？”
一句话惊得霍芳菲双眸发直。
她猛地一抬头，掩嘴失声叫道：“小六……你，你竟知道……”
之前，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宛容很厉害，可她没料到，她竟如此厉害，浑身莫名生起寒颤来，眼前这容颜绝美的少女，生的是怎么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肠啊！
“对，我知道。因为我闻出来了——这杯果茶里。不光有蜂蜜和桃汁，还有一股异样的暗臭，平常人或者很难闻出来，但我一闻就能识辨……”
这话再次令霍芳菲惊愕。
“行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纸，那就不转变抹角了，我们开门见山——你还给我的那些遗物当中，那封信是你代写的对吧，芳姨娘……”
云苒闲闲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你是怕你和洛儿也会遭受毒蛊之害，怕会像梅儿那般死得惨烈，所以，你不得不听命于那个人，不得不加害于我。是也不是？”
霍芳菲惊呆，这一次，她彻彻底底意识到如姐姐的女儿简直就像神仙，竟什么都已看透了。
紧跟着，她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微颤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死……我是迫不得已的……小六……我不是有意想要害你的……”
眼泪立刻簌簌直淌。
她这一生都凄苦，嫁人为妾，一辈子低声下气也就罢了，最后连想得个安稳度日都不——洛儿是她的命根子，她只是想护着自己，护着洛儿。
云苒忙将人扶起，温声道：“芳姨娘，您起来。我并不怪你，我知道您定有您的难处……既然现在您已经放弃毒害我，那能否告诉我：到底是谁想加害于我……”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只要说了，必死无疑……”霍芳菲拼命摇头，脸上尽是不能言说的恐惧。
“芳姨娘，您没有毒杀于我，这事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了，您和洛儿还有活路吗？”云苒捧住霍芳菲的脸孔。用自己严肃的眼神正视她，“听好了，你和洛儿身上的毒蛊，我能解的……你和洛儿都不会有事……”
空口无凭，霍芳菲自不可能轻易相信，还是摇头，“不可能，你别骗我了，这毒蛊除了种蛊人，其他人根本解不了……何况，我中的是罕见的奇毒……”
“不管是毒还是毒蛊，一旦你违背了那个人的意愿，请问芳姨娘，他还愿意给你解药吗？你不说也得死，说了也得死……那何不信我一回。就当我不会解，至少你死了，还能拉一个垫背的，就算死了也不亏……
“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和小侯爷一直在查我母亲的死因。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如今事关整个西北的生死存亡，因为被种蛊的人不仅仅洛儿一个，还有无数无辜之人已惨遭荼毒……
“现在只有你和那个种蛊人接触过，所以。我请求您，帮助我们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芳姨娘，人之死，有时轻于鸿毛，有时重于泰山……”
云苒的话，字字重若千金，击打着芳姨娘的心脏。虽然她识字不多，但是，最后一句如姐姐教过她，意思她是懂的。
她想了又想，“宛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横竖都得死，那何不死马当作活马医，冒一冒险，或者会另有一番天地呢？
想想小六进府之后，她也曾与人几番暗斗，后来全都赢了。若把告密当作是一场赌搏的话，押“宛容”赢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如此这般一考虑完，她狠狠一咬牙，叫道：“好。我说……那封信的确是我伪造的，可那只百宝箱的确是你母亲临走前托付给我的……”
“里头就存了这几件东西？”云苒紧跟着追问。
“多了一张地图，少了一枚玉佩……”霍芳菲回答道。
“多放那张地图，意欲何为？”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也是，对方不可能把目的告诉她的。
“什么玉佩被你半路拿走了？”
“一块玉麒麟。上头刻着北燕的古体字，具体是什么字，我不认得。”
“能描得出来吗？你用水描给我看。”
“好……”霍芳菲立刻将那字给描了出来。
云苒认得这字，是古体的：白字。
白字在北燕，是大姓，除皇族外。就是北燕第一大姓……难道霍芳菲不是谢叔同的女儿，而是白姓人家的女儿？
唉，反正现在啊，一时之间是搞不清楚这事的，线索太少了。
云苒再三思量，决定暂且搁下这个疑团，言归正转，“现在，芳姨娘，请您告诉我，谁给您和洛儿种得毒蛊，您可认得他长什么模样？
霍芳菲的面色微微发白，咬了咬唇，重重点下了头：“认得，自然认得，这个人在宛家相当有地位，他的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