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三似乎也知道任小波对他的怨气,但始终不敢吭声。
他蹲回零件堆前,油污的手指正把一枚刻着""的轴承往变速箱里按。
暗红色的润滑油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在夯土地面上积成小小的血泊状油洼。
当最后一块国产齿轮被替换下来时,任老三用棉纱擦了擦手。
那齿轮内侧用钢印打着首小诗:“铁锤砸碎旧世界,齿轮转动新乾坤——红星机械厂革命委员会宣”。
他迟疑片刻,突然把齿轮塞进腰间帆布工具包,那里还装着半块印有“最高指示”的桃酥,那是刚才苏国专家伊万诺夫嫌那桃酥太硬咬不动,才扔给他的。
厢房传来木床吱呀的响动,任小波在梦里磨牙的声音混着土话的咒骂。
任老三吹灭煤油灯的瞬间,月光正好照在墙上的《世界地图》上。
他用铅笔在黑龙江对岸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旁边贴着张从《人民画报》剪下的照片:
笑容满面的女社员站在“东方红”拖拉机前,车头却被他用红墨水涂了个巨大的叉。
转眼之间,任家老宅的灯火也终于熄灭了。
整个村子再次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一切又回到了起点,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清晨六点,不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时,公社大院的喇叭突然间炸响了那首熟悉而又激昂的《东方红》旋律。
激昂的音符跳跃在清晨的空气中,唤醒沉睡中的人们。
招待所的二楼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陈旧与潮湿混合的气息,一盏即将燃尽的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火苗在《人民日报》糊的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备战备荒”的标语映得鬼影幢幢。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在陈凡的脑海中炸响,那是他体内狩猎系统的紧急提示:【矿脉异常波动,干扰器时效加速衰减】。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将陈凡从沉睡中猛然惊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与焦急,身体如同弹簧般“噌”地坐起,动作之快,连身边的床铺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陈凡迅速推开身旁吱呀作响的木板窗,一股夹杂着潮湿泥土气息的夜风迎面扑来,带着几分凉意。
他凝视着窗外的世界,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木,望向北边的卧牛岭的山脉。
夜风裹着潮湿的泥土味涌进来,不远处河滩芦苇丛惊起几只夜鸮,扑棱翅膀的声音混着蛙鸣,在晒谷场堆着的稻草垛间激起回声。
而卧牛岭方向正不断腾起薄薄的灰色烟雾,在晨曦的朦胧中缓缓凝聚,仿佛一条巨蟒在山谷间蜿蜒爬行。
陈凡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今早起来右眼皮一直跳,该不会是要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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